草木知春
草木知春
文 / 徐玉峰
春天,最早是在心里醒来的。进了腊月,就翻看手机上的日历,找寻立春的日子。
春天来了,一种暖在全身游走,嗓子发痒,丹田阳气升腾,会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特别不着调地上一嗓子。尤其是最近迷上了陕北风情的歌曲《就恋这把土》,歌曲在情节的转换中,把生活的交织和繁杂,把对未来的渴望和追求,都化成了令人荡气回肠的声声嘶喊:
就是这一溜溜沟沟
就是这一道道坎坎
就是这一溜溜沟沟
就是这一道道坎坎
就是这一片片黄土
就是这一撮子秃山
就是这一星星绿
就是这一滴滴泉
就是这一眼眼风沙
就是这一声声嘶喊
啊...这一声声嘶喊......
一股子乡愁在春天里发酵,冲撞着男人的胸膛。这种情感又怎么一个“暖”字能说清楚呢?常说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今天春光明媚,温暖适宜,明日温度骤然下降。室内而坐,突然而至的风打着旋从窗口的缝隙里跻身而进,发出令人颤悸的呼啸,不觉有些恍惚,抓了抓衣领,下意识地裹紧。天空突然阴云密布,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而降。春天里类似这样的场景经常出现,风用它最后的凛冽钻进衣领里,皮肤会坚信这个春天里定是遇到倒春寒了,倒也坦然。
此时的田野里却是另外的场景,那些草颜色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更加弱小消瘦,触动它的叶子没有断裂成草屑,隐隐地有了韧性。在低矮的土埂阳面,你顺着土埂向远处望去,像茸茸的鹅黄,淡入烟雾,若有若无,这让我的内心一阵惊喜。这萌黄的颜色分明是大地的苏醒,是内心里早已被唤醒,一直在胸膛里如鹿般冲撞的春天。
每年初一,我都会回到老家。作为离开村庄近三十年的人,老家的村庄与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联系,母亲却每年会督促我们回老家给乡亲拜年,以示勿忘乡人的本分。不管离开村子多久,不管这棵大树多么根深叶茂,根在老家。
村庄很小,辈分高的长辈只还有四五户人家。同辈分或者小辈的年轻人多在拜年的路上相互打了招呼。在自家的老宅前驻足,小时候那宽阔的院落,现在看上去是那么窄小、蔽塞。现在,我家连同几户邻居的老屋宅基都贡献出来,做了村子里的文化小广场。触摸那些健身器械,想着小时候自己有多少次在这儿走过,依然会穿越如昨日,倍感亲切。
临近中午,堂叔那里早早摆好了酒菜。几个儿时要好的伙伴都聚拢过来,酒成了抹去岁月最好的魔术道具,一杯高度酒就穿越到儿时的时光里。 在他们酒正酣时,我悄然走出来。 堂叔的新房子坐落在村子最西边,过了小桥就是大西洼。这片熟悉的土地,有足够的空间放飞视野。老家的这片田野,格外的熟悉亲近,它以老家的厚重藏着童年许多的秘密和往事。
三十年前从中专学校跑回家报名参军,有很多纠结,更有犹豫和彷徨。继续读书毕业后就能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参军入伍是去更广阔的天地锻炼和丰富自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理想。现实中的困难是,谁来照顾家庭,如何能为生活拮据的家添一点经济收入。当时,村子里最好的伙伴搭上了接替父亲工作的末班车,其他几位同龄伙伴已经有了自己生活的选择和方向。唯有我这样已经有了不错前途的人,又一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孤独弥漫着心灵。那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第一次春季征兵。那年春天的田野里就是鹅黄浅绿的颜色,那个阳光明媚春天的午后,田野里能看见地气氤氲升腾,似纱样飘渺虚幻,人被诱引着至田野的深处。内心在这片广袤的土地面前,一下子膨胀成了一个人的王国。
理想在放大升腾,内心像鸟儿一样跃然飞起,向着更加坦荡辽远的天空翱翔。风吹拂在脸上,留下了真真切切的一丝温暖。一个人坐在田埂上,看着远处的村庄,有些渺小,不知道当时是不是理想填充了男儿内心的孤独和坚定。如同丝带样的乡间小路,村旁的小河、树木,一切恍若如梦。把内心的秘密都倾诉给了这片田野,让它珍藏。
当兵的地方是一片草原,每年部队实弹演习就在那个区域,训练闲暇时会跨上一匹骏马,策马扬鞭,自由驰骋,不分辨东南西北,一路狂奔。后来回忆,那一次次的奔腾,都是向着家的方向,才知道念念不忘依然是家乡的这片田野。想把军营火热的生活,给故乡抒写一封情书,邮寄给故乡的田野启封、诵读、珍藏。
直到如今,仍迷恋着这片土地,每年都倾心相约,这方永远都充满着未知和活力的热土。
要问谁是最早知道这春讯的,一定是那些泛着浅浅绿色的小草。
作者:徐玉峰 ,山东阳信县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理事、滨州市作协主席团成员、阳信县作协主席、《梨乡文艺》期刊主编,现供职于阳信县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