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雪平：犹忆儿时蚕豆香
儿时，妈妈缝做的棉布衣服，有两个大口袋，装起东西来，可抵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布袋子。逢年过节，妈妈烘炒好了蚕豆、花生、红薯条，还没等凉透，我们姐弟妹仨，便大把大把塞进口袋里，鼓鼓囊囊的，心情好的恰似这喷香的布口袋。妈妈吩咐我们做什么事，我们都乐得屁颠屁颠地跑。
立夏时节，蚕豆角胀得浑圆浑圆的，我穿上那件格纹大褂子，因为就算它的口袋最宽大。
吃过午饭，五哥邀齐了秀儿、生亮、珍伢、小二，还有我，挎起书包，急匆匆地上学去。
我们一路小跑，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离学校不到一里远的蚕豆地头，因为正是晌午，干活的大人们都回家歇息了，田间地头特别的安静，难怪五哥这么急着催我们，还是五哥聪明。
“快，麻利点，分头摘。”五哥一声令下，生亮他们便一头钻进蚕豆地里，倏地,吱吱咔咔的声音乱成一团。我心儿咚咚直跳，傻愣愣地瞅着五哥，半天不敢下地，五哥知道我胆小，拉着我，吩咐我躲在他的身后。“你别摘，注意听动静就是了。”“嗯”,我便紧紧地贴在五哥的后头，伸长脖子，侧着脸，屏息凝视，俨然就是一个哨兵。
“快，别出声，有人！”五哥好像发觉到了什么，顿时，蚕豆地里一片寂静。我牢牢地拽着五哥的衣服，缩成一团，仿佛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吓得四肢发软，浑身哆嗦。
多么漫长的等待！许久，周围没见一点异样的响动，五哥探头去，定睛四望，猫在旁边的小二他们，也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子，望望地头，瞅瞅五哥，不敢说话。
“铛……铛……铛……”，远处学校的老爷铜钟敲响了，哇，惨了，该迟到了。想必老胡头一定守候在教室门口，缴获我们的脏物呢。这可怎么办？我们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溜进去？别作梦吧！他可厉害着呢！满心的后悔瞬间涌上心头，干嘛要听信生亮他们的唆使啊？往日，都是五哥他们去偷豆，用篾签一颗一颗穿着，躲在自家的菜园地头，那里刚好有个小土坝，伙伴们藏在里头，挖洞生火烤蚕豆，谁也发现不了。烤熟了，分两串给我，我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拿。“吃啊，下次跟我们一块偷去，可刺激了。”我一边吃着喷香的蚕豆，一边给自己壮胆，“嗯，下次一定去试试，看他们偷多少回了，从没被逮住过的！”
今天我总算跟他们下地了，一边放哨，也一边情不自禁地摘了两口袋豆角。看他们，口袋里，书包里，鼓胀得快要炸了，运气果然不错。没料到即将安全收官时，恼人的老爷钟敲响了，大伙儿一下子慌了神。唉，都怪五哥太贪心，口袋装满了，还不逃，非得再塞满书包不可！他没发话“撤”，我们可不敢轻举妄动。
“五哥，怎么办？目标太大，恐怕是骗不过老师的法眼的……”，一向镇定的五哥，这时也一脸的慌张，他左瞧瞧，右看看，突然手一挥，径自走到地头的柳树下，说“快，把豆角全都倒出来。”那里正好有一个土坑，大家手忙脚乱地把豆角倒进坑里，五哥扯来一大把青草，撒在洞口。于是，我们收拾好书包，拍拍裤腿上的泥，各顾各地向学校奔去。
不出所料，老胡头果真立在教室门口，门神一般，两手叉腰，板着一副马脸。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一路上编好的一堆谎话，全部吓飞了，半句都说不上来。
“你看看，都要快下课了，才来！干什么去了”？老胡头似乎看出了破绽。
“没……没什么……没干什么……”，我支支吾吾，连自己都听不清说啥。
“没干什么？裤腿上怎么一块泥，一块青呢？”我傻呆呆地站在老胡头面前，哪敢正眼看同学们。“是啊，老师您看，屁股上满是脏兮兮的呢！”坐在前排的小猴精柱子幸灾乐祸地嚷道。怎么这么倒霉呢，人家偷过好几回了，安然无恙，我第一次干，就给抓了个现行！真背！我还能狡辩什么呢？只等着老胡头重罚吧。
“上位去，下不为例！”天助我也，老胡头居然发慈悲，放了我一马。是看在我平时乖乖女的份上吗？管它呢，没被揭穿秘密，我心头的巨石总算落下了，赶紧提着裤腿，钻进教室。此刻，好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如利箭一般，我浑身不自在。
渐渐地，怦怦直跳的心慢慢恢复平静，可是，不知怎么了，老胡头讲的课，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抬头斜眼看看窗外，太阳还挂得老高，老高，哎，离放学时间还老长老长！我坐卧不安，心神不宁，仿佛烤蚕豆离我格外遥远。
咦，口袋角边硬硬的，我不由得伸手摸摸，蚕豆角，好几颗呢！我更坐不住了，偷偷地把手伸进口袋，悄悄地剥开豆角，舌头禁不住舔起了嘴唇，窗外，似乎有一股香味飘进，越来越浓，弥漫了整个教室……
这个下午，异样地漫长，口袋里的蚕豆都要被我揉熟了。
夕阳西下，老爷钟终于敲响了，我们欢呼雀跃冲出校门，风一般地奔向蚕豆地头，嘿，五哥早准备好了篾条、火柴、干树枝……
作者：湖北省黄梅县第一小学 余雪平
编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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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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