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蒙的孝义南姚村晋商

李德善、梁德民、李德胜口述  

史志杰整理   

现在，在内蒙阿拉善左旗的数万人中，祖籍是山西省孝义市梧桐镇南姚村的有150多人。他们是南姚村“走西口”经商者的后人们。其中包括我大舅王守恭一家30多人，李德润一家40多人，李德伟一家30多人，还有梁守志一家30多人。他们繁衍居住在异地他乡，见证了南姚人在“山后”做买卖的沧桑历史。

01

 “山后”的买卖

南姚人在“山后”做买卖，要从本村人王元说起。光绪三年，邑内天灾，官府盘剥，民不聊生。为养家糊口，我表爷爷李德胜的外祖父王元只身去“山后”（宁夏贺兰山西口）谋生，在当地北寺庙（福荫寺）义田内种地，一干十几年未曾回家。民国元年王元回村探亲，带我太老舅李成义（1894——1948）（我爷爷的亲娘舅）、李成孝、李成廉三弟兄去“山后”。民国六年李成义回村探亲带我外祖父王树勳（1901——1976）去“山后”。李成义、王树勳在山后北寺“德兴成”柜面上任大掌柜、二掌柜。东家是晋南朝义县的柴友谅。铺面经营范围“上至绸缎、下至葱蒜”，日用物品应有尽有，贸易方式是与蒙古牧民物物交易。每年春季放账，把丝绸、茶叶等日用品贩给牧民，到夏、秋两季牲畜换毛之时，到牧区收取等价牲畜和毛皮。然后，用驼队运输畜产品到1400里地以外的商品集散地——“包头城”,换成金银货币，再用金银购买丝绸、茶叶等，运回“山后”，以备来年春季放账之需。在来往贸易中赚取差价获得利润。

走西口的商人有规矩：东家名下打工者，先由“开门扫地涮烟袋、提茶倒尿暖铺盖”的学徒干起，慢慢地由伙计升为级别不同的掌柜，一路做来甚是辛苦。我太老舅李成义（字：尊贤）最后做到了顶身股一分五（15％）的掌柜、我外祖父王树勳（字：子铭）做到了顶身股七厘五（7.5％）的掌柜，这样的地位，得来真是不易。这种东家出资，伙计、掌柜顶身入股的东伙关系是晋商开铺的通例。伙计探亲，头趟五年回家一次，可住半年；二趟两年半回家一次，可住半年，都是带薪休假。由于徒步远行，凶险难料，五年一探亲两次合并， 结果十年探亲一次。难怪民谚说得好“嫁汉不嫁买卖汉，一辈子夫妻二年半”，因此，“走西口”商人的子女们年龄间隔较大。比如我母亲兄妹三人相差都是十岁。李成义、王树勳的买卖，虽然铺面不大但影响不小。

李成义人侠、有武艺、人缘又好，因此他经常帮助晋商调解纠纷，或出面打官司。他口才好，会讲一口流利的蒙语，能用蒙语讲《三国》，自然成为蒙古王爷府的常客。王树勳文化程度高，为人友善，人际关系好，写得一手好字。想当年，蒙古佛爷生日时，那万民伞上曾留有王树勳的墨宝和李成义的大名。他师徒二人算是蒙地晋商中响当当的人物。民国元年外祖父王树勳带只有17岁的我大舅王守恭，太老舅李成义带我大表爷爷李德滋和20岁二表爷爷李德善去“山后”，子承父业做买卖。

南姚人在山后做买卖，生意较大的要数李成义堂兄——李成廉在银川市开的“聚美德”银楼。李成廉是东家、掌柜一人担任，生意兴隆。后来“聚美德”银楼转让给李成廉亲侄儿李德润，改“聚美德”字号为“合盛恒”（史称宁夏商号“八大家”）。李德润兼东家、掌柜一身，直到公私合营时才结束。南姚人还有梁家的梁守志，他也是李成义带出“山后”的。梁守志开始时在北姚人雷德库推荐下在银川市盐务局打杂，后来自己做盐业生意。第二代商人影响较大的要数李德润和王守恭二人，李德润在全银川市金银加工、鉴别行业中手艺堪称一流，王守恭是赫赫有名的绸缎鉴别家。

南姚李家、王家、梁家在山后谋生意，互相团结，和睦相处，通过联姻和乡里感情，彼此照应。他们在那时局动荡，生意艰难的岁月里，苦苦支撑，两代晋商谱写了南姚人不屈不挠的经商历程。我大舅王守恭娶李成廉之女李银莲、我大表爷爷李德滋娶梁守志的二姐梁玉娥。靠这种“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缘关系，在当地处理各中事物中，确实发挥了一定的作用。随着新中国的建立，1956年公私合营，响应党的政策号召，我的先祖们把两代人在“山后”原始积累资本无私地捐献给国家，为社会主义建设做出了应有的贡献。我的父辈一代也在新中国的商业、银行、工商系统参加了工作，在各行业为新内蒙的建设再立新功。

02

西口路上艰辛的历程

先祖们“走西口”，一月或40天走大小19个站口，徒步1400里。餐风露宿、土匪出没、溃兵骚扰、凄风苦雨，九死一生之历程，每听父辈谈起，无不潸然泪下！

什么是站口？一站是一天能走的路，站口是能住宿的地方。

比方骆驼一天走35公里为宜，但35公里无村落店铺，40公里才有，那就再走5公里住宿。如果45公里处才有村落店铺，那就在30公里处住下。故有大站口和小站口之分。

从孝义到定远营共有大小19个站口：

孝义县城——孝义南阳（第一站）——汾阳王家庄（第二站）——离石吴城（第三站）——永宁州（第四站）——临县碛口（第五站）——陕西义合镇（第六站）——陕西卯底村（第七站）——陕西周家硷（第八站）——陕西老虎硇（第九站）——陕西张家浜（第十站）——陕西安边（第十一站）——陕西定边（第十二站）——宁夏盐池县（第十三站）——宁夏天池子（第十四站）——宁夏宝塔（第十五站）——宁夏封杀堡（第十六站）——银川市（第十七站）——宁夏鱼口（第十八站）——宁夏定远营（第十九站）即到贺兰山西口——北寺沟（俗称“山后”）。

与南姚商人结伴而行的本邑商人有：城区张家庄乔步寿、辛树森和樊家庄杜有桂、杜有梅、杜有楠等四弟兄（杜家为大买卖，解放前，驼队有骆驼几百峰）。

怃今追昔，先祖们在“山后”的铺面已随漠风而去，留下的是“西口”路上那脍炙人口的故事和“抗争命运、义薄云天、包容大气”的精神食粮。继承发扬晋商光荣传统以及先祖们留下的精神财富，也是吾辈人生历程中乘风破浪、开拓进取永远的精神支柱。

吾辈将努力、努力、再努力！奋斗、奋斗、再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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