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忆母爱暖心间

♣ 金 鑫

鼠年年底的一个月,我家妞妞几近在医院度过。先发烧,继咳嗽,后肚子疼,支气管炎、肺炎、肠梗阻接踵而至,吃药、输液、灌肠、排痰、推拿等诸多环节下来,一天眨眼而去。我和妻子食不甘味,目不交睫,整月在医院的凳子上和衣而眠,闻妞啼哭则心肝欲裂,抚其额发烫就高度紧张,见其难受之状恨不以身相替,无暇修面,更难沐浴,不曾有片刻放松,以致身心俱疲、两鬓斑白。

想妞就医之初,依然心惊肉跳。妞高烧不退,呻吟不止,遂与妻驱车送医,中途妞妞突然晕厥不语,白眼上翻,呼之不应。从未见过此种阵势的妻子惊慌失措,失声痛哭,我也吓得六神无主,双腿瘫软,握不住方向盘。好不容易抢救过来,疾病像入了九的寒风,一阵严似一阵。经过精心调理,妞妞慢慢康复,有了欢声笑语,我的心也宽松不少。揽镜梳洗时,相视双眼红肿,徒增憔悴,忽顾影自怜,不知不觉间忆起幼时生病,慈母日夜担忧悉心照料,遂暖流遍体。

我幼时多病,尤其是在七八岁时患了一场疟疾最为严重。记得在初夏季节,太阳暖烘烘的,我每天中午放学到家,疟疾正好发作,于是茶饭不思、滴水不进,把书包当枕头,躺在廊檐下的石条板上睡觉,正午阳光炙热,可我仍冷得发抖。午时已过,疾病准时离开,于是空腹忍饥,背上书包继续上学,如是往复半月有余。

母亲百计无施,求诸村巫,曰:中邪,桃枝可驱。于是母亲攀爬到池塘边的苦桃树上,折取叶繁者五六枝,坐在我的身旁,不时用桃枝轻抽我的脊梁,柔声呼唤我的乳名,兼做斥责:妖魔鬼怪快离开。母亲一会儿抚摸我的额头,一会儿加紧抽动桃枝,时刻观察我的反应。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从她微胖的身躯爬上脸颊,滴到我的脸上,我的嘴里,咸咸的、涩涩的,分明有母亲泪水的味道。呼我不应时,母亲赶紧把我搂在怀中,脸颊贴紧我的脸颊,悲恸异常万分自责,生怕一丢手我将弃她而去。

见我面黄肌瘦,母亲又不知从哪得来偏方两副。一副退烧,母亲下塘挖掘芦苇嫩根,洗净、剁碎,清炖之后扑鸡蛋,白肉白汤,清爽可口。一副开胃,把大米炒至微黄,加清水文火慢炖,名曰红米茶,清香弥久。靠着这两副药剂,在母亲一勺一勺地灌喂下,又半月后我慢慢战胜了病魔,恢复了体力,母亲为我担惊受怕瘦了一大圈。

养儿方知父母恩,历经女儿求医捧汤伺药之煎熬,更加体味母亲养儿育女个中的艰辛。转眼间,母亲离开我已有23年了,她去世时我还在读书,没有娶妻生子,母亲带着无限的遗憾离我而去,未享受到儿孙绕膝、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可母亲的音容笑貌时刻铭记在我的心底,在梦中我多少次重回祖屋,重新陪伴在母亲身边,我似乎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母亲的坟上树已盈尺。母亲的叮咛再也听不到了,母亲做的苇根扑鸡蛋再也吃不到了,街上的红米茶再也尝不出母亲的味道了。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望着甜然入眠天使般女儿的脸,我希望她长大后无比珍惜父母给予的这份无私大爱,也能记住从未谋面却让家庭充满无限温暖的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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