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之春
寂静之春
50天,封闭。
躁动的城市车水马龙归于静止,摩托车突突驶过的乡村安静下来。所有的喧嚣只在新闻和网络里迅速传播。
我通过一个5.5英寸的窗口看世界。心情随数字和人名、地名起伏不定。每天直勾勾盯住卧室半开的一扇窗户,没人知道窗户后面的人在干啥。仿佛所有的人都被一个肉眼看不见的恶魔虎视眈眈着,大家小心翼翼地度过每一天。
这基本上是50天的前半段时间的常态。后来,随着病愈的人数越来越多,最冷最焦躁的日子熬过了。我开始抬起头,从我家的窗口望出去,把一多半的心思花在看花和怀念以前,那些自由奔跑在田野的情景一一闪现。
这是一栋上个世纪末修建的学校职工宿舍,面积不大,外观也很朴树。操场上妞妞和骁骁这一群学龄前儿童又开始吃过早饭之后的室外活动了。他们童稚的叫声让学校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每个孩子附近都有一双时时瞅着孩子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的爷爷奶奶或者爸爸妈妈的眼睛。手里拿着儿童水杯,拿着随时增减的外套衣物。
孩子是多动的。他们小小的身影不会静止在一个地方十分钟。一会儿在舞台附近,一会又跑到教学楼那边去了,再过一会儿,可能已经跑到办公楼附近或者学生宿舍附近,还有职工宿舍楼下的草地上或者灌木林里……或者在体育活动的沙坑里玩沙,或者在成人高大的篮球架下满头大汗的投篮,或者在足球场的门框里转来转去,或者在黄葛树下的鹅卵石堆里艰难跋涉……他们每天会带一样两样玩具出来,然后他们互相交换或者一起玩耍,他们每天有几百种玩法。他们有那么多长辈远远的观战而玩得更加热火朝天。
他们在操场掀起一场不小的声波流转。但是这些童稚的声音更显得学校热闹吗?
不,恰恰相反,显得更加寂静。
围墙内的几栋楼房巍然不动,好像什么动静都没有。教学楼,学生公寓,基本都是大门紧闭,还保持在放寒假时候的样子,办公楼有几间门开着,那是值班领导在坚守。当然职工宿舍楼还是有很多住户的,也只有做饭的时候飘出的饭菜香才把安静的人惊醒过来,也只有在夜晚来临家家户户窗口灯亮起来的时候才惊觉还有这么多人住在这里。
校园失去了开放式的喧嚣。以前放假的时候,过年的时候,都允许外面车辆进来停车,春节时候很多外地牌照的车辆稳稳当当有秩序地停在校园里,显示一股富裕起来的繁华。街道附近热爱运动的人也可以进来打篮球,打乒乓球,打羽毛球,散步跑步……夹杂普通话,外地口音,本地方言的交流声音,走亲戚的热情招呼声,小孩子被父母教导喊人的怯怯声或者大胆的表演,听进耳朵里,感觉到一种四通八达的融合暖意。今年春节,这些都没有出现。
屋子里呆得久了,位于四层以上的居民还有退守之地,因为一座六层楼高的旧时楼房,楼顶还有一块空地可以去立足片刻。特别立春那几天,太阳把它积蓄了一个冬天的热情都散播出来。窗口已经无法满足一个宅家之人对世界的观察,于是戴着口罩,大起胆子走了几十步楼梯,上到了楼顶。豁然开朗的一片天空,虽然表面平静,内心却已经狂热。
有很久没有看到蓝天白云了。蓝天仿佛离楼顶的人并不遥远,还带着一点朦胧的雾气,白云不怎么运动,就那样漂浮在头顶。一般都是午饭后的小憩才去到楼顶,带个小板凳坐下来,感受暖意融融。脑子有些缺氧的混沌着,安静中透出梦幻虚无感,云影漂移,心旌摇荡,完全可以靠着矮墙酣然入睡。
阁楼里的鸽子突然出现在栏杆边,惊醒了梦游的人。它咕咕的叫声让人无法忽略,耳朵的功能在昏睡中变得强劲清晰起来。我想走过去逗弄一下它们,突然发现脚底踩着棉花,不能挪动,与鸽子的轻盈形成鲜明对比。它们的轻声咕咕,把午时的寂静又增添了几倍。
第一只鸽子站在横杆上对着我咕咕两声,就停下来保持不动了。好像并不是要与我互动,只是习惯叫那么两声。第二只鸽子又飞到了横杆上,我居然没有看见它什么时候飞上去的,它与第一只鸽子并排站着,站得很稳,同样的咕咕两声,看没看我,我也没瞧出来。它的出现让楼顶的安静又加了倍。第三只鸽子扑楞了一下翅膀才被我发现,它的头朝我转了转,我觉得此刻安静的系数可以乘以三了。
看来我打算离开小板凳去看三只鸽子,可是我发现我才动了一只翘二郎腿的脚,寂静就被我破坏了。于是,我缩回脚,我也没法咕咕叫两声去回应鸽子的问候,只好闭眼假寐。让整个身体置身一种安静的氛围里,让思绪悬浮于这春日午后的安静气息里,我这一方小小的楼顶的安静,只是周遭安静的几十万分之一。我被午后的阳光包围,我被无声无息的午后寂静包围。我本意是要去欣赏春天的蓝天白云,最后我被寂静虏获了,我无法撇清与这份静谧的关系。
有很多人无数次说过想静静,当安静真的来到,却变成了浑身紧绷的状态,无法真正安静下来。但是互联网的消息会让人安静,最终会收敛起一颗不安分的心,把自己放在万分喧闹的春日寂静之中。也让春天的植物安静地开它的花、结它的籽,让动物们筑巢引凤、生儿育女。
作者简介:陈慧玉,笔名橙子、冰心茉莉,女,四川蓬安人。70后,教师。业余热爱散文、诗歌、小说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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