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伯爵:西门庆的问计锦囊,开心钥匙,贴身随从,酒肉伴当
明代奇书《金瓶梅》中刻画了一个行当,也刻画了这个行当的“祖师爷”。
这个行当是“帮闲”,“祖师爷”是应伯爵。
说应伯爵是帮闲的“祖师爷”,不是说应伯爵是帮闲的创始人,而是说应伯爵深谙帮闲之三昧,其帮闲的本领堪称帮闲界古往今来第一人,集古今之大成,无耻之尤,不要脸之最。
帮闲是什么?
帮闲现代指靠双手为其他人提供帮、代、办、服务的劳动者。早期是指一些专门陪着大贵族、大官僚们、富人等消遣玩乐的人被称为“帮闲”,也叫做“清客”。
应伯爵,表字光侯,原是开绸缎铺应员外的第二个儿子,落了本钱,跌落下来,专在本司三院帮嫖贴食,因此人都起他一个浑名叫做应花子。又会一腿好气毬,双陆棋子,件件皆通。
这是《金瓶梅》原著对应伯爵的介绍。
西门庆热结十兄弟,应伯爵年岁长于西门,却屈居第二,以讨好西门庆,用他自己的话说:“如今年头,只好叙财势”。说的很直接,也很露骨:有钱就是爷。西门庆有钱有势,这才是应伯爵仰望的。
在西门庆面前应伯爵是弟弟,但是在另外八兄弟面前,他又是当然的“大哥”。西门庆走哪,应伯爵几乎跟随到哪,而且不用符咒召唤,更不需要包年包月,只要西门大官人不倒,应伯爵总是像苍蝇围绕粪便一样,如影随形。清河县哪一条花街柳巷他都清楚,烟花风尘之所来了哪个新人他都一清二楚,甚至哪家娘子的丈夫几时不在家他都清清楚楚,哪一场酒宴歌会没有应伯爵,便颜色大减,热闹大失。
因此应伯爵成了西门庆的问计锦囊,开心钥匙,贴身随从,酒肉伴当。
这样一个朋友、奴才、军师几重身份,使他既成了西门庆离不开的人,也成了众多奴才巴结主子的桥梁。他上通天,下接地的本事,常给他以“英雄”用武之地,且看他给西门庆做的“贡献”:
李娇儿是经他推荐嫁给西门庆的;西门庆勾搭潘金莲是他去找王婆帮忙的;西门庆不认识李桂姐,是他安排的,西门庆勾搭李瓶儿,是他“把子虚挂住在院里,饮酒过夜”,又引发了花子虚死、蒋竹山伤、李瓶儿嫁等一桩桩大事。应伯爵介绍李桂姐给西门庆,引起潘金莲私仆受辱;李瓶儿嫁到西门家,又是他在吃“会亲酒”时吹捧李瓶儿,引起吴月娘,潘金莲等“恼在心中”,开始与李瓶儿结仇;李桂姐私接丁二官,西门庆大闹丽春院,是他从中和解;吴典恩走马上任没盘缠,他作保借银百两,“月利行五分”也看他的面子抹掉了;总之,除了西门庆和姨太太们的床笫之欢,都有应伯爵的帮闲。
应伯爵此人,地位不高,作用却不小,不得不说是一个较为出类拔萃的“帮闲”。有人称应伯爵为“天下第一帮闲”,其实并不过分。
01
应伯爵是职业帮闲家
应伯爵不做工,不务农,不经商,不做官,专 “帮嫖贴食”。业精于勤,专心此道,故既“会一脚好球”,又“双陆棋子,件件皆通”。这扎实的基本功,使他在帮闲场上,如鱼得水,左右逢源。
02
应伯爵精通帮闲心理学
应伯爵摸透了帮闲的全部窍门,甚至形成了其独特的帮闲哲学。
帮闲,是一门大学问,上帮天子九卿,下帮昏官阔老,规格虽异,心理相同,即所有的帮闲对于主人来讲,都低一辈,矮三分。一个篱笆十根桩,一个好汉十人帮,既为“帮”,便永远不能充“好汉”,只能烘托“好汉”。
应伯爵在结拜时捧西门庆,便是会“帮”。既然对天盟誓,结为异姓兄弟,序年齿是起码常识。西门庆幼而为兄,亦即富而为主。平时,西门庆呼应伯爵,极少称兄道弟,倒是“狗才”、“怪狗才东西”常挂嘴上,应伯爵则是越骂越自在,从不释笑脸。而他称西门庆,一是“大官人”,一是“哥”。兄弟,只是名分;主奴,才是实质。故有一次郑爱香儿与应伯爵开玩笑,便说了一句真话:
“应二花子,李桂姐便做了干女儿,你到明日与大爹做个干儿子罢,吊过来就是个儿干子。”
伯爵虽即时回骂,心里未尝不乐。
当然,应伯爵知道,光自轻自贱还不能得到信任,还须会粘连,常走动,像影子一样随着主子,造成割不断、抛不下、离不开的情势,主子自然会时时记挂你。
《金瓶梅》一书中,西门庆除在家里睡觉上床时应伯爵不在,西门庆喝酒、玩耍、会客、访友、谈商、狎妓,何处都少不了应伯爵?故连吴月娘都骂他为“勾使鬼”“扯淡轻嘴的囚根子”。应伯爵真是将帮闲做到了极致。
03
应伯爵作为帮闲与主人同心同德,或让主人感到和他同心同德
李瓶儿病故,应伯爵劝慰西门庆的神态、话语,是极为精彩的“攻心战”。西门庆伤心只顾哭,“把嗓音也叫哑了”,别人都劝不好。
此时玳安想起了应伯爵,便道:“请应二爹和谢爹去了,等他来时,娘这里拿饭上去,消不的他几句言语儿,管情爹就吃了饭”。
吴月娘不信,应伯爵一到,“扑倒灵前地下”便哭,只哭“我的有仁义的嫂子”,这便与西门庆的情感引起共鸣。接着说梦,由“升官酒”说到“大红衣服”,又投合了西门庆的升官欲。接下来,才是劝西门庆节哀追魂,以求心安。
“居着前程”“你若有好歹,怎么了得”这些最动西门庆隐衷。因此西门庆听了之后:“心地透彻,茅塞顿开”。
帮闲,重在一个“帮”字。明帮主子,暗帮自己,一帮两利,这是所有帮闲都懂得的帮闲哲学。
应伯爵,当然乐此不疲。你看他在西门庆鞍前马后奔波,哪次也没少了好处。
吃一肚子,是实惠的,喝一肚子,是正常的,此外还能与艺女调笑,与官府攀附,偶尔还能拾几块碎银用用;手腕耍好了,利息当然更重。比如帮揽头黄四、李智向西门庆借银,二人许以事成送银十两,又加五两,其实他分的“中人钱”又何止此数?连西门庆都开玩笑地问:“前日中人钱盛么?"他借贲四说错了话,大敲竹杠,他借生子困难,向西门庆借钱,打秋风白捞了一锭二十两银子,这都是顺手牵羊的勾当。
正因为帮闲的骨子里是“帮己”,所以一旦无利可图,他便改换门庭,转帮别主,这就十分自然了。西门庆尸骨未寒,应伯爵打听到李娇儿到家,便“报与张二官,就拿着五两银子来请他歇了一夜”。到张二官要“接收”西门庆的“产业”,应伯爵“无日不在他那边趋奉,把西门庆家中大小之事,尽告诉与他”,并鼓动张二官连潘金莲也一并讨来。此事虽未成,却把春鸿从西门庆家挖出,送给了张二官。
如此看来,应伯爵的帮闲本领套路,真是冠绝古今,侪辈之冠。
兰陵笑笑生在书中骂应伯爵为“势利小人”,一点都不过分。小说中唱道情者骂他“个人儿,半畜生,心如蝎,面似僧,趋炎忘旧涛张甚。墓门不挂延陵剑,暗室平分盗跖金,结交但把黄金认,最可恨悭囊才饱,又栽了绿意红情。”这首唱词真是入木三分,堪做应伯爵的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