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小说】那些年，灵璧人在大别山与野猪群狭路相逢，结果……
狭 路 相 逢
文/张家坤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爷爷在大别山区的天堂寨木场当伐木工人。一天早上队长老东北对我爷爷说：“白马尖那边的野人寨伐木场让我们抽调几个人去帮忙，你算一个。”出发时，爷爷一看他们一共六个人，队长亲自带队，另外还有自己的堂兄大旺爷爷。
队长让爷爷他们先跟他到场部去一下，爷爷问去哪干什么？队长说：“拿家伙，从这到野人寨木场五十多里路，还要过几片大森林，现在是隆冬季节，山上的野兽没食物都下山觅食，我们这一路难免会遇到土豹子、饿狼什么的，没有家伙哪行。”到了场部，队长领了把钢枪，大旺爷爷和另三位年长的工人各领了杆猎枪，爷爷年纪小好说歹说场部才发给他一只标枪。
大旺爷爷说：“要是能遇上野猪就好了，打它几只，我们好过个肥年。”队长说：“闭上你的臭嘴，我现在就担心遇上那玩意。”爷爷问野猪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猪吗？队长说：“你不知道在我们东北有‘头猪二熊三虎’的说法，林子中就数野猪尤其是成队的野猪难对付。”队长又问我爷爷：“听说你读过书，你知道我们东北人的老祖宗努尔哈赤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吗？”爷爷说不知道。队长一脸虔诚地说：“是野猪皮。”
一路上说说讲讲，不知不觉走完一个林子，这时天空飘起了雪花，而且越下越大，地上的积雪都有半尺厚了。爷爷他们一队人又钻进了一片大森林。走着，走着，走在前面的队长突然示意大家快停下来，大家停下一看前面竟然和一队野猪对上了。可能是由于飞舞的雪片遮住了目光，地上的积雪降低了脚步声，队长发现野猪时距离它们仅仅只有两三米了。大伙仔细打量这一队野猪，大大小小十几头，个个倒竖黄灰色皮毛，瞪着通红的小眼睛，鼻孔一鼓一鼓地冒着粗气，其中还有几头野猪长着长长的獠牙，在白雪的映衬下泛着冷光。尤其是带头的那头大公野猪，身段像一个半大的水牛，鬣毛竖起，挺着军刺似的獠牙，随时就想要奔杀过来。
此时对双方来说都是艰难的选择，走也不行，退也不成，一队人和一队野猪在雪地里僵持着，都嘴喘着粗气，眼瞪着对方，希望对方能被自己的气势吓退。这样足足僵持了十余分钟，大旺爷爷沉不住气了，他把那把背在肩膀上猎枪取在手上，“咔”的一声拉了枪栓。
这一声细小的声音在寂静的雪林中显得非常清脆，也打破了刚才的僵持。领头的大公猪嚎叫一声，向大旺爷爷冲了过去。大旺爷爷枪没来及打响，领头的大公猪已冲到他面前，头一拱把他撞翻到了几米远的地方。在大旺爷爷身边的爷爷反应还是很快的，他用力高举标枪，一下子扎向那头大公野猪的脖子。爷爷手震得发麻，感觉这一枪哪是扎在肉里，就好像扎在水泥墙上一样。那头野猪脖子一甩，爷爷感觉一股大力量排山蹈海而来，但他咬着牙，硬没让标矛脱手，只听“咔嚓”一声标矛断了，爷爷也被闪倒在雪地里。
爷爷的勇敢为队长他们赢得了时间，他们几个本来就是山里老猎手，抓住了这几秒关键的时间，闪到了周围的大树后面，瞄准了野猪开了火。这枪声对野猪震撼是巨大的，野猪群马上炸开了锅，都要向四处奔散。这时那头领头的公猪长嚎一声，四散的野猪聚在它身边，然后又一阵风似得向深山处逃窜。
爷爷从地上爬起来，好在地上都是雪和厚厚的枯叶，他没受一点伤，却听到了大旺爷爷一声紧一声的呻吟着。他们聚到大旺爷爷身边一看，他双手抱着大腿，鲜血从指缝中不断冒出，原来，那头大公野猪的獠牙把大旺爷爷的大腿豁开了一个大大的口子。幸亏伐木工人随身带有医疗用品，队长拿出纱布给大旺爷爷做了简单的包扎。爷爷从小跟大旺爷爷感情最好，看他受这么重的伤，懊恼不已，抓起大旺爷爷的猎枪就走。队长问他干什么去？爷爷说：“找那群野猪给我哥报仇。”队长说：“你不找它们我也要去找，你不要急，更不要冲动，我先了解清楚情况看下一步怎么办。”
通过询问，队长知道了至少有三四头野猪受伤，尤其是那头领头的公野猪身中四五枪，还被标枪扎了一下。队长看着雪地上的大滴大滴的血迹说：“野猪不会丢下受伤的伙伴，它们跑不远现在我们就去追。”队长让我爷爷留下照顾受伤的大旺爷爷，我爷爷不同意，只好留下另外一个人照顾大旺爷爷。队长带着我爷爷等三人，沿着野猪群的脚印和血痕追了上去。
追赶过程中，队长一再告诉我爷爷等人，受伤的野猪最凶，一定要小心。追了约两里路，野猪的脚印拐上了一个狭窄的山道。队长说：“野猪必定是野猪就是没智慧，这山道这么窄，只能通过一头野猪，它们哪能逃得快啊，快点追，或许马上就能追上它们。”又追了不到半里路，眼尖的爷爷兴奋又惊恐地说：“看，它在那儿。”大伙一看，那头领头的公猪独自半卧在山路中间，像一座黑色的小山，面对着爷爷他们，鬣毛张开，眼睛血红，嘴里伴随着低吼冒着大口大口的血沫。
爷爷举起了枪，队长一把握住枪管说：“别开枪，它马上就不行了，不要再给它添新伤了，它也不容易。”队长看大伙一脸疑问又说：“我看见它掉过头来半卧在路中间，我才明白刚才错怪它们了，它们走小路不是因为它们愚蠢，而是这头大公猪想用一己之力挡住我们，给其它野猪逃跑赢下时间。”
后来爷爷他们把那头死去的领头公猪弄下了山，用秤一称，好家伙，近一千斤。褪了毛以后，再一次震惊了爷爷他们：这头大公猪，身上除了五处新伤外，大大小小的伤疤竟然还有八十多处。右后大腿上镶着半截铁兽夹片，取出来后看见上面有模模糊糊几个字：民国二十五年制。
这个故事是在一个大雪的夜晚爷爷讲给我听的，我听后唏嘘不已，然后问爷爷：“那野猪近千斤，真够你们过一个肥年的，那大公猪的肉一定很香吧？”爷爷正色说：“不知道，我没吃一口野猪肉，队长没有，你大旺爷爷他们几个也没吃。”
作者简介：张家坤 中学语文教师，工作于灵璧县初级中学，《故事会》 《读者》签约作者，新浪微故事大赛六次金奖获得者。近年来在《故事会》 《读者》《意林》 《上海故事》《新故事》《故事版》《故事王中王》 《山海经》 《喜剧世界》 《小说月刊》 《小小说月刊》 《微型小说选刊》《金山》等十多家刊物，《新民晚报》 《羊城晚报》 《扬子晚报》《洛阳日报》 等几十家报刊发表小说、散文300余篇。其中小小说《诱饵》被作为中考现代文阅读题，小说《一山能容二虎》收录于《影响孩子一生的经典阅读》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