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他的小毛驴
编者按：母亲去世后，父亲不愿意进城，一个人住在老家。虽然我们把责任田全部送给了亲戚耕种，父亲不用再下地劳作，但失去亲人的痛苦让父亲老了许多。头发斑白，耳朵有些失聪，需大声才能听到。今日，刊发这个16年前写的小文，回忆父亲对劳动的眷恋不舍。
去年暑假，我携妻带子，回家去接父亲。刚到村口，便碰到了一位拉毛驴车的。
“驾——驾——”
拉车的人身体深深地探了下去，那声嘶力竭的吆喝声在空中回荡……小毛驴四蹄蹬地，直向前冲，湿润的地面被它扒出了四个深深的蹄窝。可是，车还在慢慢后退。我和妻扔下包裹，快步跑了过去，每人抓住了一个车轮。
“一——二——”
我喊着口号，应和着拉车的吆喝声,奋力地往前推。装满土粪的车，在这吆喝声中，慢慢地向坡顶移动。到了坡顶，车停了下来，拉车人直起了腰，我一看，竟是父亲。只见他黑瘦的脸上挂满了汗珠，嘴一动一动的，却没有出声……
“大——你——”
我只说了一句话，泪水便涌了出来。我是个不孝的儿子，三十好几的人了，却让年迈的父亲受这样的罪。
“唉，老了，人老了，驴也老了，都不中用了。”父亲见我流泪，便自嘲地说。
“大，跟我们一起进城吧！妈身体不好，你一个人在家干活，又没个帮手，多难！”妻抓住时机，做父亲的思想工作。
“这个……”父亲把我递的纸烟“嘴儿”掐掉，把烟揉碎，塞进烟袋锅里，点着，吧唧吧唧地吸了两口，接着说，“让我考虑考虑……”
中午回家，妻又提起进城的事。父亲终于答应了，可就是放心不下那头小毛驴。是的，这头驴在我家十几年了，它和父亲一起，风里来，雨里去，耕地拉车，还真出了不少力。父亲靠这头驴从地里刨钱，供我们兄弟三人上学。
“那——，咱把它送给二爷吧，他可是个养牲口的好手！”
父亲不吭声。
我怕夜长梦多，急忙把驴牵走了。当天夜里，我听到父亲开门的声音，这是该给驴添料的时候。父亲来到驴圈，才想起驴已送人了。我披衣起床，从窗口看到父亲坐在院里，吧唧吧唧地吸着旱烟。
第二天，天还没亮，便听到驴叫的声音。我起床一看，父亲正在给毛驴刷身子！
“大，你……”
“我想了一夜，还是在家好。我离不开这黑土地，离不开这小毛驴！不让我种地，我会生病的。”父亲黑瘦的脸上挂着笑容。
回城后，我经常梦见父亲，梦见父亲那头小毛驴，梦见父亲赶驴儿拉车的情景……
（此文刊发于2000年3月7日《今日淅川》，2002年3月7日《南阳日报》）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 电话：13569243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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