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作家•散文诗】同一方水土养大的亲人（5章）/文蔡兴乐（安徽） / 开普饭

同一方水土养大的亲人（5章）

文/蔡兴乐（安徽）

菜篮子里放着的这几根黄瓜，刚刚从楼下菜市场买回来的，个个顶花带刺，看上去，既鲜嫩水灵又清脆可口。

想起小时候，一提起要去百里外的合肥城，还在头天晚上，我便会兴奋得整夜睡不安稳觉，甚至在梦里，也会想着来到城里后的种种好事。

我真不知道这几根顶戴小小黄花的黄瓜，是不是也起了个大早，冒着露水从故乡分水岭专程赶来大合肥，接受城里人挑剔的眼光？

是不是也带着村里人的羞怯和好奇，打量着我这个会写几句分行文字的乡土歌者，进而又辨认出了，与她们原来是一方水土养大的亲人？

这些年来，总有一些个亲人，他们不分年龄大小，走着走着就没有了踪影。这么一想着，我的头上开始不停地冒出虚汗来。我下意识地把原先拎在手里的菜篮子，紧紧地抱入怀里，生怕在人生地不熟的合肥城，稍稍的一不小心，这些亲人就走丢了似的……

白露为霜的故乡

深秋的分水岭，总是我白露为霜的故乡。向来不善言辞的我，只能悄悄地隐居到一幅山水写意画的深处。在晨钟暮鼓里，与几株来自诗经里的蒹葭，结为和睦相处的好邻居。

深秋的分水岭，总是我风清气爽的故乡。这里真的没有灯红酒绿，有的只是些青草的香气，以及玉米灌浆的声音。皇天在上，后土在下。那些红薯、荞麦和高粱，它们一辈子相安无事，共同成就了父老乡亲们赖以过冬的口粮。

深秋的分水岭，总是我菩萨心肠的故乡。那些险些走丢的好兄弟，都能够在黄昏降临之前，安然回到亮着灯的屋舍。身材姣好的妻子，早已经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食。今晚不谈稼穑之事，他们要重温那儿女情长。

一首诗中故乡的模样

距离合肥城虽然还不到百里，可那多彩而闪烁的霓虹灯，怎么也不会照到我的故乡。即便如此，从来不会妨碍春天，把小小的分水岭，洇染成一副桃花柳絮图。

南北走向、西高东低的分水岭，虽谈不上有多高大，却刚刚好能够为岭坡下的村庄，悄悄地遮挡住那来自西北方向的寒流。

总是那清一色的土坯墙和灰瓦顶的老屋，谈不上富丽也不堂皇，却是冬暖又夏凉。我那曾多么壮实的父亲，与花朵般美丽的母亲，他们就在这里成的亲拜的堂。那满屋子里都是的烟火气，已经足够藏得住庄户人家的儿女情长。

几棵野生向日葵，正在与篱笆墙上的牵牛，比赛着谁会开得更好看。它们或是花开紫色，或是满身金黄金黄，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一首诗中故乡的模样，它们正好一个可以用来做为标题，一个则成为诗歌的韵脚。

怀里揣着故乡的人

怀里揣着的故乡，每每会悄悄躲在一首怀旧的诗里。她老态龙钟，又满口土话，甚至比爹娘坟头上那块矮矮墓碑，还显得更加模糊。

怀里揣着的故乡，她总是命比纸薄，如同那些老人一个个无疾而终。而在来年新修的族谱之上，他们的名字将赫然在目，直至成子孙们膜拜的对象。

那些个躺在襁褓里的婴儿，则会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有的女大十八变，出落成十里八村都挂上号的美人。也有的成为暴走少年，其结局至今仍然不知所踪。还有与灰头土脸的我一样，是百里之外的大合肥城里水土不服的异乡人，一口地道的乡音，未敢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怀里揣着故乡的人，无论身居何处，都很容易能够在每一个黄昏里的道口，找到回家的那条羊肠小路。

完成一次迟到的皈依

曾几何时，分水岭脚下那个土墙草顶的家，仍然是没完没了的鸡鸣狗吠。一日三餐，娘会在村口放开嗓子喊着你的乳名——麦秸娃哎，快回家吃饭了……

而今的分水岭心无旁骛，炊烟袅袅的老屋，仍然在岭坡下默默蹲守着。高粱秸秆烧的糙米饭，用那豁了口的粗瓷大碗，给热气腾腾地端上桌来。爹用香椿树亲手做成的两扇门，也还敞开着。我一首诗里的小小故乡，仍余温尚存，守口如瓶。

一个远离故土的异乡人，每每会担心连着老屋的那条羊肠小道，是不是早已被顶着露珠的小草，给包围得水泄不通了；老屋上的灰瓦，会不会已长满厚厚的一层青苔；如何赶在太阳落山前，去完成一次迟到的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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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魅力作家】蔡兴乐，男，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散文诗创作委员会委员，安徽省报告文学学会理事。有作品近千件见诸《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安徽日报》及《星星》《诗歌月刊》《诗潮》《延河》《诗选刊》《散文诗》《山东文学》《安徽文学》《中国诗歌》《中国诗人》《南太湖散文诗》《天马散文诗》和部分海外纸质媒体，并40多次入选年度散文诗、诗歌年鉴等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