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城文学】梁俊‖ 醉醺醺的杀猪匠接过女主人递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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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年猪

文 | 梁俊

在川东北，每到农历十月尾声，乡下就开始准备杀年猪。一到十月，气候开始变得寒冷起来，而且农活也稍许轻松一些，这时候，喂了差不多一年的猪也该出栏，人手充足的家庭一年可以喂上三五头，甚至更多，少则一二头。除了交给收猪的肉商变些现钱，存着为来年春上购买猪种，剩余的钱供于打杂开支，称盐打油，人情世故都得需要钱。余下一头自家过年食用，对于年猪的挑选，女人们是有心仪的“对象”。能“荣幸”留作“年猪”，那是平时跟伺候它们吃喝拉撒的女主人更为亲近的，虽为畜类，也知晓感情。

过了十月，雪花飘飘洒洒，簌簌落地，山村里断断续续响起“年猪”的哀嚎声，拉开了杀年猪的序幕。定了杀猪的日子，女主人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买好腌肉的盐巴，去山里找回挂肉的棕叶，还有备足烧水烫猪的柴草，请哪个杀猪匠；央哪几个院子里跟杀猪匠打杂帮忙的壮劳力;请哪些吃“杀猪饭”的客人。反正事无巨细，女主人通盘考虑，掌握全局。

其实，偌大的村子，方圆十几里地，也就那么三五个杀猪匠，整个冬天他们最忙，“水都快开了，去后面梁梁上喊一下”。女主人命令男人。

“张三哥，弄完了没得，我这边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男人扯开嗓门，那声音回荡在山沟里。“来了，来了，你莫催嘛。”铺着白雪的田埂上，跌跌撞撞移动着两个黑黑的人影，杀猪匠和背着杀猪的家伙什的徒弟正在赶来。

杀猪匠进屋，自带一股子杀气，那一刻起，女主人偷偷地抹着眼泪，像要别离“亲人”似的，不愿进圈屋，被男人瞧见，说一句，“没出息”。“各人去忙你的，管求闲事，莫拉稀摆带哈。”杀猪匠领着三四个帮忙的进了猪圈屋，取开圈猪的栏板，围了上去，猪看见这阵势，惊恐得很，满圈窜，杀猪匠拿着钩猪的铁钩子，和猪周旋几个回合后，一下钩住猪的牙巴，使劲一拽，猪护痛只得跟着杀猪匠走，大家顺势连拖带拽将猪“请”上早就安放稳当的杀猪凳，打好盐水的接血盆已经备好，刚上凳的猪还是桀骜不驯的，嚎叫着乱踢乱蹬，无奈挣脱不了几个壮劳力的束缚，力气渐渐弱了下来。

杀猪匠见此，吩咐道，把细点，开干了。只见他左手用力搬直猪头，左腿弯曲顶住脑后，右腿落后伸直，呈半弓步，屏住呼吸，右手拿刀直奔血膛而去，霎时，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流在地上，如箭射一般。杀猪匠一句“血财好，主人家来年五谷丰登六畜旺”的吉利话后，再一句，“接血旺”，鲜红的猪血汩汩流在盆里。一般刚流出一股猪血不要，后面的猪血做的血旺才上佳。

就这样，一头猪在经历宰杀、褪毛、划边、称边重、剔骨、清洗下水、再分割成若干个小块的猪肉成品，杀猪匠和帮手们要忙活近一个时辰。其时，女主人在厨房也没闲着，她领着她邀请的亲戚六眷、要好的乡亲正忙活着准备“杀猪饭”，一切配菜就绪，就等“主角”猪肉上案，待到一块肥瘦相间、带着余温的鲜猪肉拿进厨房，刚才还悲悲切切的女主人顿时眉开眼笑，她麻利地和打下手的厨娘们煎炸烹炒，杀猪饭一道最重要的压轴菜---血旺汤在接近开席时已经做好，整桌杀猪饭没有过分的修饰，菜和佐料是自家种的现采摘的，经过女主人们的巧手烹制，杀猪饭的鲜香充满整个厨房，令人垂涎欲滴，大开食欲。

热气腾腾杀猪宴终于开始了，十来个人围坐一张大圆桌，杀猪匠成了席上的灵魂人物，男女主人对杀猪匠的手艺是肯定的，赞不绝口，并向杀猪匠预定了来年的活儿。他们殷勤地劝着大家伙不要放筷，一年就这么一回，不要客气。

大块儿吃肉，大碗喝酒，屋外白雪皑皑，天寒地冻，屋内暖意融融，觥筹交错。一顿杀猪饭在黄昏时结束，醉醺醺的杀猪匠接过女主人递上的工钱，满意地作别而去。

待到一众客人散席收拾完毕，女主人并没因此闲着，她又在计划着给哪个亲戚送哪块猪肉，看着这一摊白花花的猪肉，男主人对女主人说，这都是你的功劳。女主人心里美滋滋，嘴里却说，别这么酸，等这两天忙完，去把你一群“狐朋狗友”叫来吃一顿。男主人高兴地说，你最懂我！

在乡村，杀年猪这件大事充斥于整个冬天，成千上万头猪，从出生那天起，就接受着主人日复一日的伺候，喂养它们长大长肥。在年即将来临时，它们似乎也知道，是该回报主人家的时候了，那声嘶力竭的长啸此起彼伏，对主人家的眷念和不舍，“悲壮”地面对它们的宿命，成为即将到来的“年”的祭品，正是这一声声的嘶吼，成了乡村最动听的音乐，歌颂着最美的人间烟火。

作者简介：梁俊，一介布衣，大普光人氏。喜舞文弄墨，尤喜纵情山水之间，沉醉历史人文，描市井百态，浓墨下里巴人。《达州晚报》社区记者，文字见于《达州晚报》、《川东文学》、《新宣汉》、《普光气田》等报刊。

/ 作者须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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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 | 阿马

编辑 | 葳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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