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周:“胭脂果(九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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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振周(1979—)广东粤西人,现居东莞。
胭脂果
紫红色的肉瓣,紧凑的
却不会是一碗浓汤,
它们是破土而出的种子。
有时,隐蔽而羞涩
有时,却披上薄纱似的裙子
站在一处皎洁的琼台,月亮就在旁边。
这是一个早晨的梦。
我去了很远的地方隐居,却巧遇了她
一种使人回忆的果子——垂下质问我的朋友的窗前
当我惊讶不已,这时
我们都在寻找曾经品尝过的口感,
直到一个人呼出它的名字,我想到了女人
和一个来自海边的男人。那可不是我。
我已经在朦胧又真切的童年里奠定一切有关的启蒙
戏剧,诗,以及性别。
而是他和他,两个相爱的男人
整个夏天在我的耳边卿卿我我
如那树上的蝉鸣。
他们必然得到了可畏的勇气,以及
爱的秘密。对此,
我是如此肤浅,连小说的女配角都不爱我
我们如此渴望——爱情,只要能抵达内心的粒子
微小,再微小的
如尘埃在俗世间漂泊
当又看见一个男孩嬗变成女孩:变性人,香甜的热带水果
漂亮的事物总在滋养我的视野,让我感受到爱
不能不说这是一种教育,或是迟到的宽容。
我所理解的,如果尽可能的表达的爱慕
将比喻献给一个女子:如花
也许,能在《红楼梦》得到某些启发。
水灾风景
一大早就是阴天,微风吹动。
不正是我多天以来所期盼的吗?
刺眼的阳光消失了,视野笼罩一层薄薄阴霾
将海港挡在不远处——朦胧的影子是它的灰暗面
孤僻、隐秘,且传统。
嘿,我又一次直视它的性格!
是的,阴天让人增加了安全感。
要不,就是进入封闭的光影之前兆?
总是缅怀远去的在黑棉布之上荡漾的水景
一些船只驶入海港抛下金色的锚
直到船长对着他们的耳朵发出嘹亮的号角。
我仍然酷爱灰暗。但它那么短暂!
假如美就是这个样子?
这样在所有之中存在的美,让人感动的
瞬间的那些——音乐,故事情节——
还有爱。我是看见了,并在感受着
还有亚热带气候漂亮的演奏。
先是起风了,芒果树上的蜘蛛倒卧着像台下抱手的观众
冷气机送上冰河的热情。
毛孔打开了,涌入一阵阵凉爽的风
我依附着这种感受活着,活着,活着。
因此我的生命进入一片漫长的混沌期?!
因此我是如此的珍惜现在,以及从水面
冒出一粒粒愉快而脆弱的气泡——
生活在里面的是一棵多汁仙人掌。
它喜欢自娱自乐,喜欢沿着星光去散步。
可是,远远未到达黑暗之前!
——就下雨了,我又看见了雨点
落下起伏的掌纹和停泊在太平洋心脏的船。
我是如此的渴望被水包围。
温暖,充满包容。
博贺港得到的礼物竟然是清明后的雨水和雷电。
仿佛一切都是美好的,但又不是
闪电撕裂的叫声多么暴虐,除了蜗牛都躲进屋里。
身体内部贪玩的男孩幸灾乐祸的望着雨水
他孤独,一会跑到胃里,一会又从指尖钻出来
他在思考什么呢?!
他会像我这么投入的欣赏雨天吗?
好吧,如果这是美的基石之一
在被阿尔茨海默症击倒之前,
似乎更在乎雨后的风景:澄清,明朗,蔚蓝,
深刻的松林将连头岭、观澜山连接一线,
并暗示:这一天即将过去。
现实主义入门
一个冬天过去了,
他嘴里还含有那颗布满脑纹的核桃
无味了,棱角也被磨得光滑。
只有当极力吸吮,幸运的时候
也许能从羽绒般的缝隙
泄漏点点苦涩的单宁味。
他就会伸出长满白色舌苔的舌头
舔舔口子裂开的唇,
像山羊从野外捕猎回来
吐出生命的白沫
在滋润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
哦,沉默的男人
还有他口里那枚沉默的核桃
到底在等待什么?
如果那个时刻如期而至——
他是否会猛然跳跃而起
忘记曾经挑逗过丰满的桃的裸体
又像是持着钢刀在山沟上奔跑
那些风啊,吹在药的生长地
腥味,潮湿,当雪天雾化为氤氲的炊烟
——那是他在抽烟时,
面前突然来了一群咳嗽的士兵,
当他感受到来自气管和统治者的压力
本能的将那个核
迅速移入左边鼓起的腮。
再深呼吸一次可以储存四分之一世纪的氧气
他的肺终于张开了,
胸部升起一片肥沃的田野,
在黑色的土地之上
一口响亮的汉语终于即将叫嚷——
可是,除了可恨的幻想
他一动不动。
仿佛已经嗅探到那个时刻即将抵达车站。
又满足的继续沉默下去。
写作者
希尼总是那么冷静。
有时,我也会为自己的暴躁感到不安。
他甚至提起炸弹,且在应当的时候“砰”的一声
丝毫没有震慑他的立场。
我们是存在区别的。
他已经生活在他的理想王国,
应该拥有的森林,河流,漂木——
而我,还在追求词语应有的属性。
我站立的土地充斥着荒诞的引力,
很多词语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所以,他不能怪我的性格
以及看起来有点怪诞的表达,
我只想在艺术与现实的差异之间取舍,
寻找一个坚固的平衡点,
可是周围的人并不大赞同我的方式。
也不大赞同的我诗写,
看起来,那有多危险啊!
不仅消耗生命力,
假如真的在某天变成一团自燃的火。
也会从黑烟乱窜的嘴巴说出
“别管我,别在意我的痛苦,
别浇灭我的热情——”
我会往自己的头浇上一罐蜂蜜。
以及连同不断倒下的词语,
在这个世界崩溃之前。
如果谁在蔑视我,我也将蔑视谁。
乐观者
摆在面前的,将近夏季
且浸泡过乙烯的芒果、果皮的斑点,
以及傀儡党派、生活
——而现在——确实如此的存在。
是什么让人如此确信?!
并非是个遭遇悲剧的人,
那并不算什么,连同窗前的树也能理解。
大海那么消沉,让大脑
潜入沟壑——沉迷另一个知幻的世界,
可以称之为啥?
没有足够的储蓄(生命所需的)
和有所的空间,并非非要十分舒适。
乐观者——作为生存的妥协方式之一,
而喜剧却是暂缓痛苦的药片,
栖居水边的人大多恐惧风暴。
时间再与时钟勾结——
就要玩完了,这个亚洲胀气的胃。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背向月亮的螺蛳
——深刻的——零星的岛屿和苍蝇、
关闭的海关,和船的倒影在荡漾,
一个称之为魔幻现实的国家正在崛起。
合作者
人们并不热衷或者推崇于此的
只留在心底和阴影之下的真善美
在“我们”之间只允许存在纯粹的合作关系
从而失去个人色彩——而个人?
是的,在今天个人
必须服从组织:
一股形而上的
以各种形态存在的暗能量(事实上,
比阳光之下还要光亮)。
摆脱者无异于奔向荒山野岭。
你必须合作!
除了合作之外别无他物。
那时,还不能将就于弯曲。
在诗人的聚会说了些话,
就像鸟儿在树上唱歌那样的自然而然。
我从来都不怀疑
且在讨论艺术的时候应该多么坦诚,
但是,“个人己死,”
“我们,只在乎我们的声音。”
我怎么会惊讶于此呢?!
“我们己经习以为然,”
在荒野,我看见自然顺应自然的风景
每棵树、每片叶子都独一无二,
当我判断独特的价值
于这片土地的衍生物“我们”的位置?
并没有发现什么比生存更为可贵
(应该如此,悲哀也如此。)
“我们己经习以为然。”
人,择而居之
趋于默契,从而形成社会契约。
谴责者
将来,我、他①
仍可能被称之为一个谴责者,
在于,诗人的世界始终局限于诗人的世界。
没有谁能逃过历史的审判。
无论将来还是将来,
认识自我——之小——都对写作有所帮助。
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终于有人让你们参与其中,
即使是场灾难(即使不大可能发生,
看似安全,但也容易让人产生幻象)
即使灾难看似已经是过去式,隐蔽的,
杜绝的,高度娱乐化的,
但我仍然看见阴影在巷尾游荡。
生来如此,我不可能忽视如每秒都要呼吸
只要符合艺术(的准则),
我没有理由不写下来。
注1:米沃什。
冷漠者
你接受过何等的教育?
渔夫,地痞,半个流氓
又半个大学血统的雕像。
那有什么关系呢?
当道德站在另一边——
哦,道德!
更容易让人产生仇恨和妒忌。
而浑然不觉。
是天性让我们如此淘气,任性。
又怪得了谁呢。
是的,那你接受过怎样的教育?
跟随教父拿起规尺举向天空的明朗,
还是居住在精致的盒子
盒子?供人洗漱、做梦的白痴病房。
不,那是精明人的选择。
足够安全,又充满荣誉感。
(一个国家所提倡的价值观。)
当然,这关乎生存。
半个动物,又半个文明的王国
熊掌与鱼兼得!
是的。
那就不要在我的面前谈起良心!
不,那是人性。
(可以理解的人都说那是可以理解的啊。)
不,那是幻兽。
(当你进入森林,当你孤独的时候。)
不,那是留给忏悔者的窗口——
宽容哪去了?
(那得相对谁。)
理性主义者,还是冷漠者?
其实都不重要——其实,你谁也不憎恨。
当这个时代延续下去,
当冷漠之墙继续得到巩固。
而死亡,依然得不到应有的尊重。
如果道德真的因人的德行
而存在,并非神的创造,
而是人群形成的规范。
那么,人人都应该推崇真善美。
独居者
—— For Fanghaiqing
当你面对那堵墙、敞开的窗户,
窗外蓬勃生长的葡萄架,
寂静,空旷得只剩下冷气机咝咝声的肃穆。
守在门卫室的你就是那个富足国王。
虽然崇拜者已经离去,
粤西的领地也落入猛兽利爪而更加荒芜,
宫殿、庭院长满野草。
时代的千足虫再爬过你的手臂留下毒素,
然后皮肤开始腐烂、发酵,
但是你极能容忍如奇迹从不降临。
自从我们从西部回来之后——我们,也许更早
就坠入了生活的陷阱,不,
那可不算陷阱,也不是生活的困惑!
不,那又算是什么呢?
——你知道的,写诗从来不需要给出答案。
——多么自然而然顺其自然啊!
——可是,
我们还是那么孤独,连个像样的待女都退隐而去;
唯有葡萄藤蔓伸出烦人的触须,
卷曲的,敏感的,
当它嗅探到空气里桔色的雾水,兴奋,跃跃欲试
充满激情如理想主义者之情愫;
哦,唯有足够肥大的脑干才可以敷衍世界。
往日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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