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全文//初雪

甘泉文人雅集，凭雪抒怀，是很多年的事了。

每年第一场雪，会点燃心灵，荷尔蒙实翻，小城甘泉一群舞文弄墨的人，会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把酒言欢，红泥火炉,赋诗作画，载歌载舞,像冬天里就地窜起的一团火，噗地映红美水之乡半个天空。

十几年前的某个冬日的午后，我与新怀,虎林,生明相约,围坐在甘泉县委坡下的一个小餐馆里,弄了几个时兴的凉拌小菜和一瓶隋唐玉液,几杯下肚,激情飞扬,畅谈文学与人生,快意酣畅,彼时门外开始雪花扑闪,左冲右突,抚摸干渴的人间,遂有人提议:以后每年第一场雪,我们弟兄几个都聚一下吧!这是往事中一个极其珍贵的片断,美好而隽永,一直铭刻在朴素的情怀里,至今隐现。

那时是轮流做东,一人承办一年。只要是第一场雪,就自然而然地去联系食堂,备置酒菜,欢聚一下。记得我承办的那年初雪雅集,是在甘泉西门坪刘一手火锅,从地下室翻找几瓶陈酿,差点被老鼠咬到手指。好酒谁不爱？可老鼠只能品品商标而已,而我们,才是真正的品尝者。不一会,就来了十几个人,大家兴奋地寒喧,碰杯,回顾一年来的经历,气氛瞬间到了高潮。有人提议诗词接龙,旧时代的玩法,我们同样玩的不亦乐乎。接不上的人罚唱歌,我可想唱了,又逮不上个机会,实在不行,就专门输了一次,唱妹妹呀拉上你的绵手手,亲上你的小口口,可过瘾了。本来说好我唱一首民歌大家每人喝一杯酒,结果我一下唱忘了,自己给自己自斟自饮了好几杯。很快,就醉的一塌糊涂,饭后站到公路上合影时,被两个人搀扶着,照片洗出来像个潜逃多年的犯罪嫌疑人。

文人有文人的乐趣和雅兴。甘泉文人的初雪聚会,斗转星移,逐渐形成了一个文化品牌。只要有第一场雪,必聚无疑,内容不断丰富,议程不断创新。从一开始写诗的,创作散文的,到后来搞摄影的,弹三弦的,吹唢呐的,人数骤增。这些年,几个当地做食品的企业也加入进来,如劳山土鸡蛋和婆姨汉豆腐干,为聚会提供绿色产品,作为抽奖环节的奖品。当然,奖品还有当地书法家的墨宝,都现场挥毫泼墨,有时奖品领到手,墨迹尚未干,墨香四散,直抵左右鼻孔。抽奖号码是入场时发给每个人的,幸运的人高兴地手足舞蹈,没有抽到奖的人稍有遗憾,但也不失风度,端起酒杯上前祝贺,拍拍肩膀,或挽腰合个影,友谊长存。最高兴的一年,是聚完扭秧歌,我第一次扭,腿上有伤,一拐一瘸的,赶不上节奏,与几个俊婆姨追尾好几回,我本身长的咯应人,穿戴打扮后更像个灰汉妖婆,有几个扭的好的都躲我,说我是个二杆子,动作幅度太大了,像刨洋芋的。

去年初雪雅集,我正在延安流落街头,心想这一年都不见大家了,又不当了局长,人走茶凉的,还是不去为好。中午前后,刘言声老哥发来一条短信,催促让必须回来,眼眶一下子湿润。他是北京知青,也是作家,八十年代初就在《延安文学》发了小说。看来,文人之间没有人走茶凉一说,文人只有灵魂。随即从东关坐公交四十几分钟,赶到柳林桥,说甘泉班车因路况不好停运,眼看聚会时间到了,把我急的。这时,几辆黑车司机（不是黑颜色的车,是无证营运的）过来搭言,要价三十元,比平时整整涨了一倍。无奈,只好坐了,一路上在微信上互动,甘泉的朋友再三询问快到了没有,快到了没有。

进了酒店,大家都坐好了,被老干部佘苏生和高化荣在入口的地方拦定,坐他俩中间,左一杯右一杯地敬酒,直把我喝的眼冒火星,又一时找不到一句推脱的话。主持人美女过来,让我出第一个节目,慌乱的,被绑架到舞台中央,唱酸曲,节奏没掌控好,脖子裂的生疼。唱完又下去与久不见面的友人们碰杯,一桌一桌过,有几个美女说这几天身体不舒服,不能喝酒,我就自罚三杯,不一会就把各自弄大球了,后面的细节浑然不觉。次日,有朋友传来聚会合照,找了半天,也没找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啥没合影,估计那会正在厕所上吐下泻,翻腔倒海,甘泉一日游了。朋友又发几张,是我在舞蹈,哇,太丢人了,动作狞狰,张牙舞爪的。朋友说,昨晚你可扬大美了,分别跳了《天鹅湖》和《孔雀之死》等舞蹈名段,这可都是舞蹈家杨丽萍老师才敢跳的。还有一张正坐在作协孙新社主席与劳山鸡业常东平总经理中间神侃,眼神迷离,似是而非。另外一张,不知穿着谁的大棉袄与文联主席刘虎林,摄影家协会主席毛生明搂抱在一起男子原生态洛河川三重唱《我的太阳》,后来才搞清那件大棉袄是女式的,。正沾沾自喜了,老婆过来骂,看你昨晚那憨样,亏你大的人了。

骂归骂,这初雪一天过的尽兴。记忆中的切片,一刀一刀闪着银光,辉耀着我们这些甘泉文化人的平凡人生。

今年又到冬季,关于第一场雪的天气预报已经陆续出现在各级气象台,我们盼望着那神圣一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