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吹《幽幽明月》
幽幽明月
(一)萧家有明月
八月十五,硕大的圆盘挂在深黑色的天空,月光清清凉凉地洒满大地的一切,大地上万家灯火,红与黑的较量,黑与银色的纠缠,显得格外美丽。
清平县也不例外。大街上火红色的灯笼随人群流动,人群喧嚣,熙熙攘攘。十五的少女已初现女子的妩媚,穿着新艳的罗裙袅娜地细步轻移,身旁自然是少不了陪从的。各种少爷公子,相聚着走向最大的东荣客栈。
此时的东荣客栈,上好的一等间已坐满了身着锦绣华服的少年小姐。这是一场聚会。仆从们有序地为自家主人添茶倒水,向掌柜和小二吩咐酒食。一堆闪着荣华富贵的人群中长相突出的少年突然说到:“今日聚会,我没看见沈小姐赴约,可是请柬没送到?”少年目光直指自己的得力服从杨堤。杨堤马上跪下,回到:“少爷,请柬已被萧府收去。”坐在紫木凳上的几个少女暗暗咬牙,拳头紧握。
其中一个面容艳丽,衣服华丽少女带着几分嘲讽道:“虽这东荣是清平县最大的酒楼,萧家是这清平县最富有的商家,但商为末。作为一个商家之女,就算嫁入官家,也只能成为妾。况且这还是个克父之女,不知是哪家的野种,也配与我们一同?翔哥哥,不要再提她了。”周围的人听了都点点头,这已成败落之象的萧家,已经无需注意了。至于那沈明月,纵有才华美貌,以后也难有出头之日。
李翔暗暗思忖片刻,便放弃了。
(二)父死母随
萧府内,白素色包裹了一切。
大堂里,黑色棺材里静静躺着的就是东荣客栈,萧府的主人萧天年。萧府的女主人柳娴一身白跪着,杏眼通红,不到四十的女人依旧风貌犹存,只不过眼前的发生的一切平白让这个温温柔柔了几十年的女人,眼角多了几分坚强。府里的人除了管账的老人王伯几乎都遣散了开,清清冷冷的,就像天上那轮明月。柳娴抬头看了看,犹豫而纠结,几番以后,终于脸色变得坚定。
门口,一袭白衣的沈明月静静站着。月光下,淡淡的眉间笼上了散不清的愁,黑而大的眼眸像凌晨的海礁上围着的雾气,看不清。
沈明月眨了眨眼睛,轻轻地走了进去。柳娴感觉到了她的到来,侧过身向她看来。沈明月跪在母亲身边,就听柳娴轻声说:“一晃眼,你就这么大了,当年我和天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是多么的小啊。你小小的一团被放在草边,我和天年想你一定是上天带给我们的礼物,那天的月亮也像今天一样圆圆的,大大的,亮亮的。”沈明月静静地听,她与这对夫妇十六年的故事。
柳娴似乎怔了,眼泪浸湿眼角,“于是,我们把你带了回来。看见你身上玉佩上的沈字,我们啊,就把你的名字取做沈明月。我们也只是平凡的商户,有了你之后,生意越做越大,才有了今天的规模。所以,你一定是爹和娘的宝贝。生死有命,娘只希望你以后能过你想过的生活。下辈子,娘真希望你是娘生出的孩子。”沈明月的泪水沿着脸庞流着,她心里有着无限的痛意,她知道,娘不会再陪着她了。
“明月,娘以后不能陪着你了。娘对不起你,娘无法接受天年的离去,所以,我服了毒药。”这时柳娴握住明月的手,两双白素的手紧紧地。“娘已经安排好了后事,王伯会把房契店契这些给你,孩子,原谅娘的自私,娘知道,你会做好这些的。”
明月抬头深深地看了几眼,突地退后,跪下重重三磕头,道:“娘,明月从来都感激你们,只是,心里痛。”
柳娴笑了,猛的咳了,嘴角溢出血,沈明月抱住了她,哭声响起,柳娴接着说:“月儿向来乖巧,娘只希望娘死后,安排完了事,离开这里。”“咳咳咳,娘也希望你,咳,不要忘了一条——莫失去心里最后的善良。”沈明月狠狠点头,哽咽地说了声:“好的,娘。”
(三)离开
萧家灯火通明,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一亮,管家王伯便拱了拱身出了大门。人群熙攘,就有人说到:“那沈明月真是祸害,克死了她爹,她娘也去了,这不,人刚死,就开始变卖家产了。”另一个接上,“这关我们平头百姓什么事,快走吧”。那人也匆匆走了。
萧家亭下,沈明月望着父母房子怔怔地出神。素白衣裙染上了灰尘,还没换下,一阵风吹过,大大的庭院萧瑟万分。沈明月微微扯了扯嘴角,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这里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王伯在亭外停了一停,轻轻叹了一口气。大小姐也苦。接着快步走上前,说:“小姐,与萧府交好的张府买下了东荣客栈,其他的一些地契正在脱手,但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处理。”沈明月看着这个跟着萧老爷几十年的老仆人,点了点头,说:“王伯,你要和我一起离开清平县吗?如果你不愿,我可以……”“小姐,你是老奴从小看大的,老奴只有一人,也是要照顾小姐周全的。”王伯急忙道。沈明月笑了笑,安慰说:“王伯不弃,明月自当不弃。收拾东西,,,走吧。”“好”。
萧家的祖地在上河县,一个偏离经济发达靠近边境的小县,沈明月觉得,那个有着沙,有着朴实人群的地方,才是柳娴希望去的地方,也是父母希望魂归的地方。
次日,一个朴素的马车静悄悄地驶出了城门口。离去之后,人们才想起萧家房子和东荣客栈的卖出,于此时萧家就成了人们闲聊之时的资谈。
(四)长宁寺三年
长宁寺庙,沈明月静静地跪在佛前,黑木桌案上立着萧天年和柳娴的牌位。乌亮的佛珠不紧不慢地在瓷白的纤纤玉手转着,听到门上的轻敲声,抬起一张清婉精致的面庞,清清淡淡的眉间没了三年前的戾气与愁雾,添上几分坚韧。刷子般的睫毛抬起,露出一双如黑夜星星的眼睛,划过点点星芒。沈明月站起身,有礼地向来人服了服,“道一大师。”
乌发白鬓的仙风道骨的道一大师,和蔼地说:“当初,你戾气太重,来这里为父母守了三年孝,如今,也是到了你离开的时候了。”“感谢大师三年的照料,我会按时来祭拜父母。”沈明月面带感激。
那时她与王伯初到上河县,听说上河县一个烟火鼎盛的寺庙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便想着父母能得到大师的庇佑超度。于是,嘱咐王伯先在上河县安定下来,做点小生意应付日子,待安顿好了王伯,便只身来了长宁寺。道一大师同意了她三年的守孝,她是无比感激的,大师不仅给了她一份独立的小院,也让她变得心平气和,当初,她真的以为自己会在失去父母产生的戾气中忘记了母亲希望的善良。还好,三年的时间让沈明月有了重新面对人生的勇气,还有王伯,这个世界并不是让人感到绝望。
拜别大师后,沈明月时隔三年再一次看见了世界。这里已经不是江南水乡的细致婉转了,远处有看不清的青山,高高大大,细沙安然躺在河流旁,沈明月感觉到了苍凉、强大、和谐的美意。
王伯在一旁眼角湿润的看着小姐,时隔三年,王伯也老了几分,确实没了那份悲伤,恢复成当初那个跟着萧天年走遍天下的商人形象。还好,沈明月心想,大家都有重新面对的力量。
(五)沈明月的温柔
王伯把当初在上河县买的府邸安置的很好,部置完全按照沈明月的爱好来。沈明月看到后,黑眸染上汽雾,笑了起来,清清扬扬。19岁的沈明月美得婉约,美得已不似凡人了。清心寡欲的沈明月早没有欲望,父母为她留下的财富早已足够她过完一生,她也不准备嫁人了,但是,萧家没有男童,她准备抚养一个孩子过继给萧家,从此她、王伯、男孩就是一家人。这个想法,她已经想了很多年。
以前在清平县,她就不大喜欢和那些小姐少爷玩耍,看似盛大繁华的宴会,于她就是掩饰下的地位的比较。由于容貌才华,沈明月在参加几次宴会后就不再去了,那些少爷喜欢的是她的外表,追捧的都是她最不在意的地方,他们也不会许她正妻之位,沈明月嘲笑,她不屑。所以,几乎除了萧家人都认为沈明月是个冷漠的人。
其实,沈明月不是高高在上的明月,不清冷,她也爱笑,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她也很温柔,只是父母的相继离去,让她陷入冷漠无情的世界。母亲让她不要失去最后的善良,就是希望她重新温暖面对世界。
为父母者,为子女所思甚远。沈明月静静地想着。
(六)对世界的善意
萧父对沈明月最为赞许的一点就是沈明月的经商才能,甚至从小就开始教育沈明月,沈明月很早就能够独立应用了。沈明月认为上河县是个存在商机的地方,这里靠近塞外,是边境人流密的地方。
上河县的商家杂店虽多,三教九流,但是人民偏于贫困,整个国家读书成材的几乎没有,教育贫乏。沈明月想,只有人民有了文化,对世界有认知,他们才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沈明月还没有真正看过了解过上河县,在冬天第一场雪到来时,沈明月以萧府的名义向上河县县令发了拜帖,上河县县令马忠是世代清流家族出的人物,由于政治上的站错队,一大把年纪被贬到上河县当县令。虽是如此,马忠也是对上河县尽心尽力,这才是沈明月拜见他的根本原因,她独自一人需要助力,需要力量才能在上河县站稳脚跟。
上河县第一场雪落去,沈明月和王伯坐上马车前往马府,一路上,沈明月才真正看清上河县的大路,人民,大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农民,商人,书生,武夫,穿着漂亮衣裙的少女。这里的民风显然比清平县开放,但也离不开贫穷。街上乞讨的孩童,老人也很多。沈明月看着,手慢慢紧握,我一定能帮帮这父母的故乡。
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向马府。这一天,没有人知道沈明月究竟和马忠谈了什么,但一个月后一个叫“萧家学堂”的学堂建立。萧家学堂以其低廉的学费、完善的夫子资源、县令支持建立了起来,红色的大榜贴在城墙上写着“萧家学堂”,支持孩子们读书,不论男女,分班教学。而且萧家还修了高大的房子,用于教学和学生住宿。
上河县的人哄动了,甚至贫苦农家都有机会上学堂了。大家纷纷感谢这个从远方回来的萧家。萧家由此彻底在上河县立了根。
冬雪在春风的拂动下渐渐融成清水汇入上河县的明水中,一个崭新的一年又到来。萧家学堂早已步入正轨,王伯也忙碌着商业和学堂。好在王伯找到了以前的侄子王图,王图有商业才能,沈明月看他也十分忠心憨厚,便让王伯带着他管理。
王伯也不忘在人牙子那里买了一对母女,来照顾沈明月的日常生活。这让沈明月苦笑不得,但王伯的好意,她也心领。这对母女是可怜的,中年妇女刘卉和她15岁的女儿段梨花。梨花长得十分可爱,活泼,对这个长得温婉精致的小姐喜欢的不得了,她从没见过比沈明月更美丽的女人了。而且,小姐对母女的恩情此生都难以偿还。刘卉也感谢着小姐,如果没有她,梨花决计会被卖到青楼的,这位小姐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整个上河县都是这么认为的。
(七)前往长宁寺的路上
暖暖的春光照耀在萧府,开着粉嫩桃花的桃树骄傲地挺着胸膛,院子里桃花树满满一片,清风徐来,零散几瓣花悠悠荡荡落下。一阵琴声自桃花深处飘来,美妙动听,一个端着茶的小姑娘眨把下眼,脸上呈现出痴迷喜悦的神情,梨花加快脚步放慢脚声向里走去。
一个穿着白色罗裙的女子静静地坐着,琴身放置腿上,纤纤玉指在琴身上不紧不慢地弹动。远远的,像一副水墨画;拉进看,只觉得好一个清婉极致的女子。待沈明月放下手,梨花就马上蹭上前,“小姐,你长得好美啊!”沈明月轻笑,清淡的柳眉微微舒展,“梨花,刘婶可是安排好了?”梨花挠了挠头,“小姐,安排好了。可以启程去长宁寺了。”这到了去长宁寺祭拜父母的时候。
草长莺飞二月天,上河县的春天美的生机勃然。上河县县令马忠也是个爱民的,今年的冬天被冻死的少了好多,沈明月也修置了很多安置点,但是,唉,还是有好多人没有得到帮助。人民想要富足,大家还要好多努力。马忠虽有心力,但顽固了点,大政策上给不了帮助,上河县,无比需要一个有雄心才能的人。
长宁寺在茅山上,茅山下有一个小镇子叫一半儿镇,不知道为何叫这名,但自长宁寺建成,这座小镇就是叫这名的。王伯请了镖局的人一路护送小姐前往长宁寺,到了一半儿镇,王伯和梨花便为小姐在这安排食宿,要在这儿住一晚明早再上山去,刘婶没来,照顾着万府。
沈明月好奇地看着一半儿镇,这里的人长得比中原人要高大的多,这里的人民也十分友好,可能是寺庙下的缘故,佛性多了几分。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沈明月决定下去看看,梨花更是好奇,告知了王伯一声,便带着梨花和护卫下了客栈。
客栈里的人看着这位高洁美丽的小姐走来,猜想着这肯定是位贵族小姐,纷纷地偷偷看。由于长宁寺的有名,所以一半儿镇的人也看过许多贵族的少爷公子,也不是很好奇,只是觉得这位温婉的小姐格外美丽,虽然她蒙了面。
沈明月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耳旁的声音全是热闹的小贩的吆喝声。梨花虽说活泼,但在外面,她时刻警惕着,小姐才是最重要的,这是梨花的宗旨。
逛了一会儿,沈明月准备回去时,听到巷子里的打骂声,沈明月心一下子似顿住了,她看向里面,一个约摸六七岁的瘦弱男孩被一个妇人打着,边打边骂,“你只不过是我们家在乱葬岗捡到的垃圾,不感恩我们也就罢了,还敢偷东西!”小男孩咬着牙,倔强着承受,一张黑漆漆、脏兮兮的脸上只有一双泛着冷酷、仇恨的眼睛闪闪发光。沈明月刹地感觉到心疼,几乎马上地就说了声:“住手!”
那个约摸三十岁,身上穿着红艳衣服的女人猛的被叫住,马上回身看,大声说:“你谁啊,我管自家人关你什么事!多管闲事!”走上前,沈明月的身影出现在女人的视线里,女人一看沈明月的穿着以及身后跟着的护卫,有点怕了。
沈明月向小男孩望去,发现他已经昏迷了,不由得内心焦躁,这是多少年没有的心绪了。她让梨花和护卫去照顾小男孩后,才看向女人,在女人的视线下掏出一张银票。“他既是你家捡的,那你且拿下这张银票,之后他便与你们毫无关系了。”沈明月淡定地说。
那女人看了看,眼珠子转了转,猛的抢过银票看,突地眼睛变大,狠狠地点了点头。沈明月扯了扯嘴角,“你知道规矩的。”“小姐,你放心,那小子绝对听话的,我……。”那女人还没说完,就转进巷子不见了身影。
(八)你可愿我做你的娘亲
春天清晨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洒了窗户边的床一片光芒。床上的小男孩猛地睁开了眼,用力地眨了眨,发现入目的还是阳光下,窗子外一片桃花林,似是仙境,转了转眼,房间简朴却不失温馨。
小男孩怔怔地,想动动手,发现压在手上的被子重重的。他一看一个人睡在床边,只看到乌黑的秀发和素白的罗裙,是她,在他昏迷前看到的女人,小男孩疑惑,是她救了他吗?沈明月颤颤睫毛,几乎在小男孩动时就醒了过来。她抬头看向小男孩,发现小男孩沉默地看着她,她笑了笑,一张清婉的面庞扬起阳光的温暖。小男孩也只是看着她,昨晚被清洗过的脸蛋格外可爱,一双黑亮亮的眸子有着冷漠,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成熟。
忽然,沈明月就不想等下去了。于是,她开口说了思考一夜的话,轻轻柔柔,带着不明显的忐忑,她说:“孩子,你可愿我做你娘亲?”沈明月笑着,紧张地看向小男孩,小男孩像被雷劈中了,身为垃圾、拖油瓶的自己,第一次有人以这种询问的姿态真挚地看着自己。他甚至能察觉到面前清婉美丽的女人有着忐忑,紧张,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阳光,那么温暖,那他配拥有吗?
沈明月轻轻伸手,握住了小男孩瘦弱的手,“可以给我一次机会吗?”目光直至小男孩眼底,带着光芒。心颤了颤,自己值得眼前像仙人的女子如此吗?小男孩深黑的眼眸闪过湿润的光泽,缓缓抬头在沈明月的微笑下点了点头。
沈明月笑了,温暖而亲切,从此,她的人生又有了相依偎的存在。母亲,多么美好的词汇啊!
(九)萧家清河
经过一个月的修养,在萧家一家子,尤其是沈明月的照料下,小男孩身体好了,不,现在他叫萧清河了。沈明月想,小男孩就像上河县的那条清清澈澈的明河,干干净净,过往的一切伤痛如过眼云烟,以后的人生他不再是一个人。
萧清河站在高大充满书香气息的“萧家书堂”面前,他想起了在不久之前那个女人带着他出来干活时听到和看到的。当时,他缩在一个角落,看着同样是穿着破旧衣服的孩子在父母的带领下,进入了这里。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觉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没有对自己微笑的亲人,那个女人也是绝对不会让他去读书的,哪怕束侑低廉。
可如今,他却走进这里,那个让穷苦孩子们读书的好心人成了他的娘亲,他从没想过那个让上河县称赞的人会每天温柔笑着对待自己。
娘亲,娘亲。出门时,娘亲依旧是那身白素的罗裙,温婉笑着给他整理衣服,细细叮嘱注意安全,给他递过来书具。萧清河平平淡淡的脸上不由扬起笑意。王伯慈祥地看了看小少爷,说:“小少爷,快进去吧。”对于大小姐的决定,王伯从来没有异议,况且,小姐和他都很疼爱萧清河。老爷夫人如果知道,也一定很开心。
九岁的萧清河开始了他的读书生涯,当时瘦瘦如同六七岁的孩子,确是个九岁的男童。萧清河身板笔直地坐着,仔细听夫子的讲课。下了课,周围的男童们好奇地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说了个不停,身在人群里的萧清河很容易地感受到了来自学堂孩子的好意。多年的欺压生活,让萧清河学会不动声色,学会察言观色,更是学会如何与他人打成一片,这一点上,萧清河已经拥有了上位者的潜质。
沈明月无比清晰地了解这一点,沈明月本是有玲珑心的,又成了一位母亲。她不会插手儿子的社交圈,但她又免不了担心,担心自己让儿子小小年纪承担太多,为自己是萧家人有负担,作为一个母亲,她只希望儿子过得开心,无忧罢了。
萧清河放学了,和王伯坐马车回家。第一天上学,王伯关心地问:“小少爷,在学堂过得可好?夫子讲的可懂?”萧清河回道:“王爷爷放心,学堂一切都好,夫子讲的易懂。”王伯撸了下胡须,慈祥地笑了笑,又继续把注意力放在赶马车上。虽然沈明月曾经劝让下人开干这些事,却耐不过王伯的固执,也只能罢了。
远远地,萧清河就看见了此时站在萧家庭院的娘亲,娘亲正微笑着看着自己,旁边是形影不离的梨花,暮春的桃花散了一地,风飘过,瓣儿也悠悠荡下。黄昏的余晖金灿灿的,把身穿白衣的娘亲染上了一份醉人的金色。萧清河的心里暖暖的,走上前的步子大上一些,萧清河心想,他一定会对娘亲好的。
(十)沈明月的爱意
沈明月静静站着,远方的斜阳慢慢落下,霞光由金色成了淡金色,一群燕子由远及近,飞过霞光,也在霞光的映衬中,披上一层暖意。沈明月的心添上几分愉悦,这天是儿子第一天上学堂,她就想等等他,看着儿子长大的每一次。
梨花突然高兴说:“夫人,少爷回来了。”沈明月转过头,温婉慈爱地笑。她的清河好似抽高了一个头,相较于以前,瘦弱的身子也壮硕了好些,俊秀的小脸上带着笑意,大大的黑眼闪过星光。
沈明月轻轻牵起萧清河的手,微微弯腰给他整理一下衣服,眉眼舒扬,“清河,今天可还适应?”萧清河抬起头,目光有神,回道:“娘亲,我很适应学堂,学堂的一切都好。”沈明月静静听着,心里浸上酸意,忽然,沈明月觉得自己是不负责的,这孩子不能这样长大,她需要告诉他一些事,告诉他她的教育。
沈明月的怔忡和脸上露出的淡淡哀伤让萧清河注意到了,萧清河一下子慌了,反复想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让娘亲伤心了。沈明月很快恢复过来,吩咐梨花几声,就牵着萧清河走向桃花林的深处。
桃花深处有一座亭子,在一片粉红妖艳的世界里,格外美丽迷人。萧清河来过桃花林几次,只不过没见过这座亭子,待会神,就看见娘亲眼角微湿地看着自己。心里有点无措,萧清河拉住沈明月,沈明月没等他开口,便严肃说道:“清河,这一个多月来,娘亲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很重要。”萧清河第一次看见沈明月如此严肃,便问,“娘亲,什么事?”
沈明月扬起一抹温温柔柔的笑意,萧清河愣愣看着,便听到,“那就是娘亲对清河的期望。”萧清河的心落下,变得平稳,眼神深亮,他知道,娘亲知道他的害怕与无措。
清清扬扬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儿子,萧府如今血脉只有你我,但萧府从来不是负担,它是一种传承,关于温情与爱意。”沈明月和萧清河讲了关于萧家夫妇与沈明月的故事,讲了萧家夫妇的品行,也讲了萧家以何传承。
“儿子,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萧家的教育从来都是理智的,娘亲会陪你成长,只望儿做事无愧于心。”不一定要有钱,不一定要成为权贵,只希望儿子不要在世事里失去了心。
为父母者,计深远。萧家夫妇也是如此。
萧清河突然上前抱住沈明月,哪怕他还小,有些不是很明白,但是他知道,娘亲爱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自己。他深深地把沈明月说的一切刻在脑子里,一生不忘。
沈明月笑了,白瓷的的脸上美得婉约清扬。
(十一)长宁寺来信
萧清河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沈明月也开始着手自己的生意。她整合王伯之前做的小生意,利用王伯和在县令马忠处的人脉,动手开建东荣客栈,没了清河县的,她沈明月依旧可以自己动手建立更好的。她精心为东荣客栈设计,针对上河县独特的位置,决心建一所可以超越前东荣客栈的存在。
学堂里的萧清河也显现了高超的学习能力以及天赋,夫子们都是沈明月在当地聘请的有文化的学者,他们很多都是在科举上有所失意,却不失文采的人。因此,夫子们对萧清河倾入全力,他们没做到的,这个年幼的孩子身上有着无限可能。萧清河自然没让夫子们失望,很快便有长足进步。不止如此,萧清河有着威望,几乎全部的学堂孩子都听他的话,隐隐形成以他为尊的姿态。
时光在母子俩和谐温馨又忙碌的生活状态中悄然度过。
一天晚上,沈明月接到了来自长宁寺道一大师的信,沈明月静静地看着,烛火的影子照的她脸上忽暗忽明。半年前的对父母的祭拜由于萧清河错过了,这次,长宁寺的大祭祀十分重大,道一大师写信来说,希望她可以去跳安过舞,此舞非贞洁、善良心诚的女子跳不可。沈明月倒是想去长宁寺,清河也需要去祭拜亲人,只是这安魂舞,道一大师想毕也不是为难她,若是未嫁云英的女子,确是没有足够的诚心能面对别人的言语。不嫁人的沈明月,是很好的人选,而且,怕也是大师的一番好意,能跳安魂舞,午夜时分,对已逝的父母是福份。
想完,沈明月便提笔回信,同意此事。
第二日,沈明月在吃早饭时,就对儿子说了此事。萧清河听后,微微皱眉,一双黑沉的眼眸闪过思量。他很欢喜和娘亲去祭拜没见过面的亲人,但是那天人很多,他担心娘亲的安全,娘亲平时工作都是幕后,王伯和他侄子王图很有序地处理商事,所以很多人没看过娘亲,娘亲的美貌让他担心。所幸,娘亲在夜半跳,他会保护娘亲,十岁的萧清河不仅学业优异,在习武上同样不差,沈明月很早就给他准备了很好的老师。
看着儿子这张纠结的小脸,沈明月笑了笑,他的儿子虽然看着冷冷的,可是却不是冷漠,对他所在意的人有着万分的热情。萧清河这早熟的孩子发现娘亲在笑之后,耳尖微红,说:“娘亲,我知道了。但,娘亲我可以带一个人和我们一起去吗?”沈明月温婉地问:“清河有朋友一起去当然很好,只是,我们要第二日才回来,你的朋友父母不会担心吗?”萧清河的朋友叫秦川,是当时在他穷困中唯一一个和他一起玩的同龄孩子,他是个乞丐,却不失义气。他叫秦川去的原因自然不是让娘亲认识帮助他,秦川十分聪明,也会讨人喜欢,他在,也会让娘亲开心,同时,他也可以保护娘亲,在他看不到的时候。这些,他不准备告诉娘亲,娘亲知道现在的他就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同时,萧清河也感动,娘亲很早就给了独属于他的帐户,里面的钱直接从萧府开出,不需要告诉娘亲。娘亲关心他却从不干涉他,给了他很大的自由,因此,他完全有能力把秦川养活。秦川是个人才,未来要为他所用。
(十二)秦川
萧府,今日沈明月吩咐梨花和刘婶把府里打扫一遍,准备美味的午餐。今天儿子他的朋友秦川来萧府,沈明月温温柔柔笑了笑,这可是儿子第一次让朋友来做客呢。因为萧清河要上课,下午回来,所以,只能秦川一个人来拜访。
秦川此时正站在萧府旁的一棵树旁,一身褐色的衣裳干干净净,白净的脸上有点紧张,秦川早把萧清河当老大,可是如今去看对老大恩重如山的母亲,他怎么也无法冷静,一双狡黠的眼睛不停地眨巴。在他还犹犹豫豫的时候,萧府的大门突然打开。
一个长得清秀的女孩在门口张望,秦川愣住,这不会是老大的娘亲吧。想着,便马上走上前,学着老大的样子,态度恭敬地说:“沈姨好,我是秦川。”女孩看着便呵呵笑了起来,忙说:“我可不是夫人,快进来吧,夫人等着你呢。”秦川一下子脸通红,懵懵点头跟着走了进去。梨花看着,便觉得少爷的朋友可真有趣。殊不知,秦川的心在苦海里翻腾,完了,认错沈姨了,老大一定会生气的。
待沈明月看见这孩子,这孩子还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梨花俏笑着向沈明月说了刚才秦川认错人的事,沈明月也笑了,轻轻走上前,温婉问:“是秦川吧。”秦川还没从萧府的壮观中反应过来,便听到一道温暖如春的声音,轻轻扬扬飘来。秦川立马抬头,便怔忡,一个温婉精致的美人正盈盈笑着望向他,他,秦川。呀,这是沈姨。马上地秦川便滚过去,如果可以滚过去的话,连忙说:“沈姨好,我是秦川。”沈明月笑的越发温柔,儿子这是从哪里寻来的宝啊,可可爱爱,倒是和儿子那冷冷的性子互补。秦川可是没想沈姨的心里自己是可爱的,想当初,和乞丐们打架他可是最猛的一个,现在萧清河让他习武了,只怕日后更是厉害。当然,现在不提。
秦川可是真的喜欢上沈姨了,她可是和那些小姐夫人们不同,温柔美丽,对他如此慈祥和睦。但想起老大之前的告诫:沈明月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萧清河。冷冷的打了个颤,他可不敢和老大抢。尤其是,沈姨还这么好,哪怕他年幼,他也知道不能做背信忘义的事。沈明月细细和秦川交流,在秦川的回答中,发现这是个聪明,勇敢的孩子,身为乞丐,他能长成这样可爱的样子,倒真是让沈明月心疼。更多的事情,沈明月没有问,儿子要有秘密,有空间的,既然没告诉她,她便不问。
萧清河回来时,看到的便是娘亲和秦川言笑晏晏的样子。他知道,娘亲会善待秦川的,只因为他是娘亲孩子的朋友。
(十三)前往长宁寺
初夏的风还是有点微凉,虽然只是在寺里住一晚,沈明月还是为他们准备了充足的衣服。王伯乐呵呵地跟着,一辆马车便缓缓行驶出了萧府。刘婶和梨花是没带的,一是萧府需要留人照看,二来寺庙不适合带太多人。
有萧清河在,秦川格外规矩。沈明月坐在马车正方,两个小孩分别坐两侧,待路平缓下来,沈明月便对他们一一进行考核。沈明月问萧清河的功课,问萧清河对政事、对农业的看法。萧清河一一回答,沈明月的教育从来不是拘泥于一处,孩子只有明白这个世界,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秦川先是惊讶,惊讶多了,便麻木了,原来沈姨还会告诉老大这些,老大不愧是老大,他听都没听过,但恍恍惚惚,也学会了许多。待考完儿子,沈明月慢悠悠地喝了口水,目光赞许地看向萧清河,她的儿子,果然优秀。
不一会儿,沈明月便看向秦川,秦川或许是儿子未来的左膀右臂,那也需要看看他的资质。秦川的心有点悬,他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啊。沈明月看着秦川的纠结小表情,微微笑了笑,便悠悠洋洋问:“秦川,你可看见萧家学堂了?你觉得怎么样?”秦川一听这么简单,立马回答道:“沈姨家创办的萧家学堂,对于我们这样想读书却又没钱的穷苦孩子就是福音。束侑费低,而且夫子们学问高,我们可以很好地读书。”沈明月静静听着,点点头,又问:“你觉得上河县穷吗?”“啊?上河县的人民穷啊,一到冬天,很多人都会冻死。粮食也少,人民就更不宽裕了。”秦川回答。
“那读书能改变这个局面吗?”沈明月接着问。秦川一下子顿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读书能有钱,能改变上河县穷苦的局面吗?一旁的萧清河也陷入沉思中。读书,即使成了状元,能有权改变贫穷吗?
马车内陷入沉默中。
沈明月静静看着,孩子们再早熟,回答的不过是最浅薄的答案,作为父母,给孩子的应当是引导,不是直接式的答案。
很快的,马车就到了一半儿镇,收拾收拾,大家就上了长宁寺。
(十四)长宁寺
道一大师给沈明月和两个孩子及王伯准备了房间。打开窗户,就可以看见长宁寺袅袅烟火,在云雾之中,朦朦胧胧。钟声沉重,由远处飘过来。这里,真的充满了佛的禅性。
刚刚沈明月给两个孩子收拾好,一个小沙弥便敲了敲门,在门口说领她们去祭拜自己的父母。沈明月轻轻地吸了口气,牵着两孩子,跟了上去。
看着父母的牌位,沈明月眼眶红了红,拉着萧清河跪了下去,轻声说:“娘,爹,这是我的儿子萧清河。你们看着是不是很开心啊。娘,女儿已经选择好未来,一定会幸福生活。我会谨记萧家家训,把清河培养长大。”说完,便拉着萧清河磕了三个头。
萧清河看着牌位,心里感激这对未见面的老人家,感谢他们让他有了一个家——真正的家。不再流离,不再痛苦,有的,只是温暖、幸福。
秦川在一旁等着,也同样感谢这对老人让老大有了一个这么好的娘亲。
今天是这几年最适合祭祀的日子,很多家里有亡去者的人都来了长宁寺,长宁寺显得十分热闹。祭祀是在傍晚举行,而跳安魂舞的沈明月是在夜半,只有一少部分人会留下念经文直到去看安魂舞,祈求亡者安魂。
天色越发暗,因为夜半要跳舞,这两孩子非要去,所以沈明月就让他们现在睡会儿。祭祀的礼声响起,祭祀开始了。沈明月站在屋子边上,由于房子是依山往上修建,沈明月站的位置倒是可以看清祭祀。沈明月轻轻闭上眼,感受来自山下道一大师梵经的声音。萧清河静静地走向娘亲,轻声叫了声:“娘亲。”沈明月睁开眼,抿抿嘴唇,“清河,你怎么没睡觉?小孩子的睡眠很重要。”“娘亲,我睡不着,我们一起看好不好?”萧清河眨巴下眼说道。沈明月笑了,点点头,伸手把儿子牵过来,母子二人便站在一起。
山下的祭祀已开始好久,人们跟着道一大师念诵着往生文,声音徐徐,香烟袅袅。沈明月突然问:“儿子,你现在有什么感受吗?”萧清河抬头,一双大眼睛在月光下黑亮亮,又看向山下,山下的人影看不太清了,“娘亲,站的越高,看的越远。”沈明月就知道儿子是聪慧的,“儿子,你说的很对。站的越高,的确看的越远。但若是忘了当初为何而看,在高处迷失了心,那离摔下山也不远了。”萧清河沉思,把话记在心里,等以后慢慢想。
(十五)安魂舞
月光今晚格外明亮,星子躲在黑云中不见身影,长宁寺的殿台上月色洒满一地。
沈明月把两个孩子安排在台下,便穿上跳安魂舞的白衣。白衣符合阴阳五行之道,白衣上须有铃铛点缀,铃铛的声音与安魂舞步伐一致,吸引魂灵,开魂路,安抚魂灵前往安魂路。家有亡者的人们在殿台下静静坐着,等待跳安魂舞,跳安魂舞之间,是不能有杂音的,否则,将有恶灵找你。跳完安魂舞,今天的祭祀才算完成。
到了夜半,道一大师在台上念了几声经,便到了跳安魂舞的时刻。萧清河和秦川在一旁翘首以待,一声铃铛的轻响,一道白色的身影便从一侧跃出。长发及腰,飘飘洒洒,宽大的白袍配合女子灵活的身姿旋转、轻动,铃铛的清脆在黑夜中清清然然。月光下的女子,一张白纱盖住面容,露出一双和月色一样冷清透彻的眸子,一转一侧之间,美妙的音乐随之徐徐而来。安魂舞本就是为神女所创造,沈明月跳出了安魂舞的最好境界。柳娴在教沈明月跳舞时就说,舞,在于魂,不在于形。沈明月做到了。台下的人们仿佛看见了仙女,美得不似凡人。就连萧清河和秦川也沉迷在舞蹈中,真的美得仿佛可以涤洗心灵。
道一大师撸了撸长须,眼光慈祥地看着沈明月。
舞还在继续,铃铃铃铛声依旧轻响,直到舞结束,人们反应过来,跳舞的人早不见了身影。人们叽叽喳喳,纷纷讨论着跳舞之人。直至很久,都没有人能忘记有一场舞美得倾国倾城。
一旁,换下舞裙的沈明月牵上萧清河和秦川离开了这里。秦川很高兴地夸赞舞有多好看,而萧清河则是微微低头沉默,萧清河回想娘亲说的、娘亲跳舞的情形,突然觉得他好像明白了。沈明月依旧笑的温婉轻柔,全不见跳舞时的惊艳冷清,看着萧清河的目光充满慈爱,浑身散发柔和的光芒。萧清河抬头笑笑,黑亮亮的眼睛格外好看,这就是我的娘亲,真好。
(十六)我想陪你长大,儿子
长宁寺之行后,一切又回到正轨。白天萧清河上学,沈明月就处理商事,晚上萧清河回家了,沈明月就给他讲述一些商事、政事,考察学业。之后,督促儿子睡觉后,沈明月才回房就寝。天亮,又和儿子一起吃饭,送他读书。她是如此开心,看见儿子一天比一天高,一天比一天俊秀。作为一个母亲,陪着儿子长大,这真是无比幸福的事。
时光继续着,沈明月的商业不断强大,王伯的侄子王图已经可以掌控一家商铺了。沈明月便将东荣客栈全权交给了他。东荣客栈只有不断壮大,才能为萧家学堂提供源源不断的财力支持。同时,冬天快要来,沈明月开始存储粮食,期望今年的冬天不要那么来势汹汹。此外,她也开始让王伯留意在农业上的人才,上河县的土地不适合耕种,但希望有其他的植物能让人们种植,能吃饱饭。这一切,都是沈明月要做的。
与此同时,萧清河开始招募那些有才能的同学,让他们为他所用。利用钱财,他让秦川出面,买了一所房子,选了一些骨骼奇特的乞丐教他们习武,也资助有才能的穷苦孩子。他要做的事情,需要无数的力量为他所用。萧清河等着冬天过去,他便去考童子试,然后秀才,直到去最繁华的城市考上最好的状元。他要和娘亲一样,为这片土地奋斗,当然,他只是想让娘亲轻松快乐。
夜色暗沉,沈明月站在窗外看着里头正聚精会神看书的儿子。梨花走过来刚要说话,沈明月便制止了她,儿子的选择她向来尊重。沈明月走到厨房里,给儿子准备夜宵,刚转头,便看到梨花出神。沈明月静静地,突然觉得梨花已经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了,此事应给刘婶说说,不要怠慢才好。沈明月想着,笑的温婉精致,梨花回神,便看到夫人笑的美丽动人,她想着,夫人如果想嫁人,谁才配的上啊?呸呸,夫人都说了不嫁人,她这想什么啊。梨花便退了出去。
沈明月轻轻敲了敲门,便开门进去。萧清河转过头便看到娘亲端着一碗他喜欢的粥进来,萧清河连忙端了过来,沈明月轻轻笑笑,伸手摸摸他的头,说了声注意休息,便不打扰儿子回房了。萧清河抬手摸了摸头,仿佛还有刚才的触觉,黑亮亮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娘亲。
(十七)不悔七年
七年时间里,沈明月用心料理儿子的读书与生活,看着儿子一步一步走向更远的地方,沈明月轻轻地笑又有着忧伤。沈明月陪着儿子长大,一步一步跟随,只是,在儿子要前往都城考状元之位时,沈明月轻轻地拒绝了儿子。萧清河抬头,看着娘亲坚定却有着纠结的神色,以为娘亲不愿路过回清平县,便带着朋友、仆人依依不舍告别了娘亲。
沈明月静静站着,眼眶微微湿润,笑的温婉美丽,时光荏苒,温婉文雅脸庞多了沉淀的美丽。梨花六年前就嫁了人,嫁人的对象刚好是王伯的侄子王图,有了孩子,夫妻琴瑟和鸣。梨花哭了出来,她知道夫人的心痛,她怜惜夫人。沈明月笑了笑,用手抚了抚梨花的肩膀,这个女孩嫁了人还是像没长大一样啊。
突然,沈明月咳嗽,手白的露出青筋,沈明月想着,不知这心脏能挺到什么时候,至少,要让她看着儿子平安从都城回来。梨花扶着沈明月,刘婶和王伯已经准备好了马车,道一大师才有法子救夫人。
长宁寺。道一大师给沈明月把脉相,写下药方给梨花,沈明月招了招手,叫王伯坐下。王伯早已急得慌,沈明月安慰一下,才对道一大师说:“大师,生死有命,还望大师直言。”道一大师叹了口气,7年前,他就看出沈明月的心有衰竭之相,特地写了药方望沈明月好好修养,当时她知道也是这么一副淡然的神色。七年之间,她奔波太多,修养太少,这样,她活不过30岁。“奔劳多,心衰竭持续,不过三十之命。”道一大师无奈地说。一听完,王伯已经晕倒。沈明月慌,连忙让泪流满面的刘婶扶王伯下去休息。
做完之后,沈明月轻轻地说:“大师,我从未后悔我所做的事。纵然我活的更久,却也不及这七年的快乐与幸福。我本早在二十多年前死去,是我的养父养母救我,爱我直至他们生命的尽头。我的一生,已然幸福万千。谢谢大师,沈明月就此拜别。”沈明月轻轻起身,服了服,离开这里。道一大师神情严肃,念了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萧府,沈明月安抚了这些亲人们很久很久,王伯他们才把泪意放在心上,他们要让小姐(夫人)开开心心的……
(十八)沈明月的幸福
阳春三月,万物生机勃勃,门前的大树新芽嫩绿,阳光明媚,沈明月静静地躺在庭院里晒着暖暖的阳光。萧府里,大家都围在沈明月的身旁,沈明月笑了笑,不拒绝。疾病让本就清瘦的沈明月更加瘦削了,一张素白的脸上不变的只是温柔的笑意。
沈明月轻轻闭上眼,感受暖意。迷迷糊糊的,她听到了儿时父亲萧长年的严厉训斥之声。她偷懒没写书法,父亲生气地让她在门外站着。不一会儿,母亲柳娴就匆匆忙忙跑来责骂父亲,然后母亲温温柔柔的拉着她的手去大厅里吃西瓜,一旁的萧长年无奈地笑着。晚上,父亲萧长年轻轻地给沈明月压了压铺盖脚,慢慢退了出去。门外,只听到父和母亲轻轻的声音。睡梦里,沈明月都笑的开心。
沈明月又听到一个小男孩的朗朗读书声,她走进细看,这是她的儿子萧清河。她的儿子长大了呢,此时,她在初冬生病,快要17岁的儿子已经长得俊秀高大,儿子在一旁担忧地照顾着娘亲,一夜没睡的眼眸红红的。生病醒来的沈明月笑着,用手抚了抚儿子的头发。
冬天的上河县,许多人集在萧家学堂不远处,萧家给他们准备了粮食和住所,沈明月听到,许许多多的人感激着萧府,她甚至看见,高大俊秀的儿子温和却不失严肃地在一旁组织。
暖和的阳光照下,沈明月睁开眼睛,一双像星星的眼眸弯成月牙儿。她起身,对梨花说,我要去祭拜父母。父母的牌位在7年前就被沈明月请回了家,父母想来也是愿意回家的。
沈明月跪在父母牌前,轻声说:“爹,娘,女儿虽然寿命不长,但女儿此生无悔。女儿会好好度过余下的生命,你们无需担忧。没了女儿的祭拜,清河会常来祭拜的。女儿会好好的,父母珍重。”
儿子,娘亲越发感觉到不适了,娘亲好想你。
门口的王伯他们哭的泪流满面。
(十九)儿子,娘亲好想你
沈明月看了看天色,儿子这时已经考完了吧,用不了多久就会出成绩了。回到书房,沈明月执笔很久,才写下一行字:儿在外安否?母甚是想念。写完,把信交给王伯,寄了出去。
此时在都城的萧清河,心里很是不安,总觉得家里的娘亲是不是不舒服,可是生病了,担忧地很。等考完的第一天,萧清河就匆匆忙忙收拾东西还乡。同考的学生们没见过考完就走的,纷纷不解。萧清河也是不理。
路上,萧清河收到了娘亲的来信,娘亲的信并未让他放心,反而更是担心。他的娘亲,他最了解,笔下的字已生颓颤之意,娘亲的想念如此直白,想来娘亲已忍耐很久。
傍晚,萧府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沈明月轻轻笑了,她知道,儿子回来了。一身风尘的萧清河走进门庭,就看见一身素白,笑得温婉精致的沈明月。只不过,娘亲已看得见病容。沈明月开心地向儿子走过去,伸开双手抱住萧清河。眼角微湿,她的儿子真的长大了,他可以一个人生活了。
萧清河紧紧抱着娘亲,触感都是瘦削的骨架,他的娘亲,怎么成这样了?一双黑沉的眼睛泪光点点。沈明月轻轻地笑,拉着儿子坐下,王伯他们散开,给这对母子空间。
她的儿子,有资格知道,她无权力隐瞒。沈明月不紧不慢地说着,萧清河已经哭了。这个优秀的孩子长大这么多年,几乎没哭过。沈明月面带微笑,心疼说:“清河,娘亲从来不后悔,娘亲这辈子最开心的就是有你这样的儿子。娘亲,可能无法陪你更久了,但娘亲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
萧清河已经感觉世界变黑暗了,娘亲的话轻轻柔柔地飘进萧清河黑暗的世界,无论是他九岁,还是他十七岁。如果可以,他宁愿失去所有,也不愿失去娘亲。
(二十)状元不及娘亲你
在萧清河得到状元之后,他立即书信一份表示自己年纪尚青,愿在凡世修炼足够再出世。上面批准后,萧清河便每天带着娘亲外出游乐山水。他希望,他的娘亲,能度过快乐的时光。
沈明月只是抚了抚儿子的头,微微笑着。她的儿子,她向来尊重他的决定,哪怕是他只有九岁的时候。
离开的时候,只有萧清河和娘亲两个人,谁也没带。沈明月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她看到了大漠的孤烟,满天的星光,还有各种美丽的风景。儿子小心翼翼地照顾娘亲,每天不忘让娘亲喝下一碗药,就算娘亲卖萌也不能不喝,沈明月轻轻笑着说:“算了,这好歹是状元郎熬的药,娘亲还是喝了吧。”说完,便喝了下去。
第一年,母子二人回上河县过的年。
第二年,母子二人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居住。沈明月的身子越发的差,萧清河的手抖了抖,更加小心翼翼,这时,沈明月就会嘲笑地说:“状元郎还会抖手啊。”萧清河抬头,便会瞪瞪娘亲。
天气好的时候,沈明月会拉着儿子的手,去拜访名山古迹。萧清河给娘亲准备了轮椅,沈明月轻轻笑着说:“那敢情好,多方便。”直到有一天,沈明月轻轻眨了眨眼睛,拉着儿子的手说:“儿子,我想回家了。”
萧清河抬头,用力压着泪水,点了点头。沈明月轻轻地笑了,她想念家乡,想念父母了。
(二十一)儿子,娘走了。
马车驶向上河县,沈明月在车上看着上河县的人们,微微笑着,这里的人们啊,已经不向以往那样的贫穷了,很好不是吗。上河县的乡亲们纷纷给沈明月和萧清河打着招呼,沈明月笑着回应,萧清河板着脸,一脸严肃,沈明月轻轻握着儿子的手,“清河,娘亲希望你能幸福。娘亲如今,只有这个愿望。”一张依旧美丽温婉的脸上,带着深情,带着慈爱,这是一个母亲的爱意。萧清河低下头,用力握着手,一声不吭。沈明月轻轻笑了,这是她的儿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的回答。
回到萧府的沈明月,十分愉悦的跟每一个人打招呼。王伯他们似乎知道什么似的,一直笑脸相迎。日子不紧不慢地流过,就好像大家依旧和以往一样似的。
沈明月躺在躺椅上,静静地看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雪花白白的,软软的,好像好像当年的儿子啊,他也是如此的白白软软啊。
生命力在流逝,沈明月看着一旁看书的萧清河,轻轻地叫了叫,“清河,清河。”
萧清河的书一下子掉了下去,萧清河马上跑过来拉住娘亲的手,泪光点点。沈明月笑了,脸色越发的白,她要说出她最后的话了。
“儿子,娘亲爱你。你在娘亲走后一定要过得开心,还有,照顾好王伯他们,至于娘亲,就把娘亲和我的父母安置一起吧。咳咳。”
萧清河已经泪流满面。
门口跑来的王伯、梨花、刘婶哭的激烈。
“儿子,娘亲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便是有你,娘亲,,,已无悔。”娘亲也谢谢你,陪我度过了最美好的人生岁月。
沈明月轻轻笑着,笑着离开了她活了三十年的世界。
门外,大雪飘零,白色浸染了世界,门内,一个俊秀男子抱着素白衣的温婉女子哭的肝肠寸断。
大结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