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迅:”天梯"凝血汗,悬崖见奇伟——凉亭石工在黄山

”天梯"凝血汗,悬崖见奇伟

——凉亭石工在黄山

安徽怀宁  朱家迅
  凉亭石工在历史的岁月里,在中华大地的山山水水,以其卓绝超群的聪明才智,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辉煌业绩。他们的名字被载入史册的就多达十余位。早于2014年,我在采写凉亭地方志史料时,发现了这些出类拔萃的石工群体,为了让历史记住他们,拟已在黄山风景区坚持始终,不懈努力的王文德(凉亭乡磨山村王塘组人)祖孙四代人为主线,写作一篇传记,并赴黄山采访了王光照老人(王文德之子)。年近九旬的长者其时身体健朗,思维敏捷,且记忆力特好。在一次晚餐之后,与我畅谈了数小时,向我讲述了当年凉亭石工在黄山的点点滴滴,谈及往事,老人历历如昨。在谈到开蹬道、架“天梯”、挂悬崖等险活细节时,更是绘声绘色,如见其人,如闻其声。此行所见所闻,为我写作传记提供了众多生动翔实的资料,惜我于黄山返回后,因故中途搁笔,时间虽已过去了多年,但写作此记之念,仍拳拳于心。
  近日我在翻阅《黄山志》《徽州》等史志类书籍时,又一次看到了怀宁石工那些我曾熟悉的名字,那些动人心弦的故事,并闻之王光照老人已仙逝,顿感沉痛和愧疚,我没有当老人健在之日,让他看到我写的传记,至为自责,且自感桑榆已晚,不容懈怠。于是我又重新拿起笔来,开启记忆的闸门,唯实避虚,删繁就简,写作这篇《凉亭石工在黄山》。
  史载:“民国二十三年(公元1934年)怀宁五至八月百日无雨,干旱严重,农作物籽粒无收,民食榆树皮、观音土。”王文德、吳裕刚、朱立宗等一班穷石匠从闹灾的怀宁县逃荒来到黄山。他们凭借着一身好手艺,承接下在天堑“鲫鱼背”建筑蹬道的苦活、险活,别人不接也干不了的活。“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了生存,别无选择。如果说黄山风景是大自然雕塑家的伟大艺术品,那么石级蹬道便是劳动人民在天造画屏上涂抹的异彩。黄山是人间仙境,而通向仙境的路便是形似飘带、险如“天梯”的石级蹬道。游黄山的人,在未有缆车之前,没有一个不借助于石级蹬道。蹬道在飞鸟难落脚,猿猴愁登攀的险峰危崖间延伸,游人对石工们用智慧加汗水架起的“天梯”,莫不叹为观止。在足不能驻,手不能攀的危崖上构筑蹬道,那是要靠大无畏的精神和智慧的。“塞者凿之,陡者级之,断者架木通之,悬者植梯接之。”且以黄山第三高峰天都峰(1810米)为例:峰脚到绝顶相距仅650米,而高低差却有310米,蹬道达1400多级,要架设这座“天梯”,谈何容易!而“鲫鱼背”蹬道之难则远在天都峰蹬道之上。它是由玉屏楼通往天都峰旳最惊险一段,这一段长而隆起的峰岗纯石无土,长约10余米,宽约1米,两边是万丈深渊,险峻至极。坚硬粗糙的花岗岩磨破了他们的衣服,划破了他们的面颊和双手,好不容易在魚脊背上凿出一条两尺宽的路,不料前面又出现一道2米宽的豁口,好像垂直一刀把这偌大的鲫鱼拦腰切成两段。如果豁口那边有人,这天堑当不难打通,关键是那边没人,只有光溜溜的巨石。抛绳子过去生不了根,砍树搭桥凭一头踏实也架不稳。经仔细观察,反复琢磨,王文德站出来,凭藉着胆量和本领奋力跳过去,再与吳裕刚等人密切配合,这才征服了通向天都峰的奇险。时光飞逝,往事如烟,还记得珍藏在民间口碑里的这些无名英雄的人,已所剩无几。其实,哪个石级没有洒过他们的血汗?哪条蹬道没有留下他们动人故事?
  “鲫鱼背”天堑变通途,天都峰架起“青云梯”。一级级蹬道让黄山“伟、奇、秀、幻”诸美尽收游人眼底,也使许多古今文人墨客写下了一篇篇歌颂黄山石工的不朽名篇。而在这群石工之中,怀宁凉亭的石工当然是佼佼者。他们在“鲫鱼背”一炮打响,在天都峰一路闯关夺隘,声誉鹊起,好评如潮。时光荏苒,转眼到了1939年。当时抗日烽火燃遍神州大地,偏处皖南的山城老屯溪却成了东南的小后方,是苏、皖、浙三省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1939年春,前国民党陆军上将、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唐式遵(字子晋)率部驻兵于屯溪,将军为激起全国同胞同仇敌忾、抗日救国的共同情怀,他用如椽之笔写下了立意深远,磅礴云天的“立马空东海,登高望太平”十个赫然大字(每字一丈八尺见方),并决意要将其镌刻于黄山立马峰(又称青鸾峰,海拔1780米,为黄山第四高峰)的悬崖峭壁之上。立马峰峭壁如巨墙矗立,鸾鸟腾空,两谷深邃如渊,海拔高差数百米几近千米,抬头掉帽,落谷粉身,要把这十个赫然大字镌刻上去,似乎是在痴人说梦!唐式遵将军效仿昔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故事,开出一万银元的赏格招募能工巧匠。但赏格发布后久无动静,这时他的左右便有人说:“将军不要再费神了,你的无价墨宝就是花钱再多也是不能勾勒上立马峰的。”就在将军一筹莫展之际,忽于某日他的衙署前竟然来了六人,他们的名字分别是:王文德、吳裕刚、朱立宗、胡义和、宣庆发(还有一名是为这五名石工监视缆绳和打磨钢凿等服务的,故志书未留下姓名)。上列5名石工中的前三人均为怀宁凉亭人。他们不仅艺高胆大,而且是经过数番集体研讨,才下定决心来承揽这份在国内诸多名山石刻中也极为罕见的石刻工程。他们的办法是:以竹蔑编出茶杯口粗的缆绳,上端固定在立马峰的岩石树桩上,下端垂到谷底,一个个腰系麻绳安全带,蛇行猿挂在蔑缆上,先测定每个字的位置,留下字与字之间各距一丈五尺的空位,再凿出一行行可以插钎立足的洞眼,又以铁钎和麻绳为经线,绑上一排排木棍为纬线,就凭藉那摇晃不定的软梯代替施工的脚手架。他们终日依附在上面,一锤一凿地刻出平均深度二寸五分的全文。行内人说:这比荡秋千摸石耳还要惊险。那花岗岩像铁铸铜浇似的坚硬,站在软梯上施工,简直像蚂蚁啃骨头一样费劲。他们任凭日晒雨淋,无惧风霜刀剑,就这样以钎为笔岩为纸,整整干了大半年才完成这条堪称全山之冠,至奇至伟的巨型石刻。而这五名刻字石工则每个人都瘦了半个膘,其中一人体重竟剧减25斤。
  历史没有忘记他们。1987年唐式遵将军侨居美国的女儿唐雨辰一家回国观光时,就曾专程来到黄山,寻访当年石工后代,与之合影留念,并将立马峰峭壁上的十个大字摄入镜头。他们对将军高超书艺和石工们镌刻绝技表示永志不忘。凉亭石工的名字也就此漂洋过海了!新中国成立以后,这些石工的后代大都定居于黄山,并继续为黄山风景区的尽善尽美贡献出毕生精力。即以王文德为例:他的儿子王光照、孙子王贤旺,接下乃翁手中的钢纤锤凿,仍在黄山从事各项建筑工程,黄山汤岭关的仿长城模式建筑就是在他们手中完成的。王贤旺的儿子一名松根、一名松兵,他们在大学毕业后也一头扎进黄山搞工程建筑。他们父而子,子而孙,孙而曾,一门四世,矢志不渝,像一颗黄山松的种子在黄山发芽,生根成长。他们有着无坚不摧的韧劲,有缝即入的钻劲,在近九十年的冉冉岁月里,像参加艺术接力赛那样,把黄山的松石林泉潇洒流畅地倾写于画纸之上,用血汗凝成座座半碑。
  愿他们的名字与业绩与黄山同寿,共桑梓流芳。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朱家迅,生于1940年。怀宁县凉亭人。因地名“旗鼓岭'而用笔名:旗鼓山人。出版有《旗鼓山人联辑》、《风雨人生》等。现为乡书法协会会长、中国楹联学会会员。

  风雨人生路,俯仰愧此身。白首逢盛世,笔耕感党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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