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天地间一大牧人也
大道知行
庄子者,天地间一大牧人也;庄子书,山川间一大牧歌也。中国文化中有一种深深的牧歌情结,庄子便是这一牧歌文化的形而上学奠基者。
他拒绝王侯将相之聘,“衣裘褐,食杼栗,入兽不乱群,入鸟不乱行”,与兽同群、与鸟同列,在北溟里牧放大鱼,在高空中牧放大鹏,在洞庭之野牧放雀鸟,在草泽之地牧放雉鸡……
庄子的牧场是“不可一世”的大地天空,他牧养的众灵自然也能大满四野、惊鹜八荒。庄子之所以成为大牧人,一方面在于胸次之大,涵养包容天地间的一切,正所谓“以道观之,物无贵贱”;另一方面在于懂得大自然万物的生存之道,“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任万物逍遥自放。
庄子之牧,是不牧之牧。他曾牵过一只受伤的小鹿玩耍,也曾好奇地去看刚刚孵出的雏儿;他的牧场里有一群心爱的野鸡,每天在沼泽里觅食,庄子对它们的一啄一饮姿态非常欣赏,感叹草泽觅食虽然艰辛,却拥有了最宝贵的自由;笼中鸟虽然锦衣玉食,却失去了广阔的天地。
鲁侯养了一只海鸟,“御而觞之于庙,奏九韶以为乐,具太牢以为膳”,所养可谓厚矣。但这只鸟悲哀欲绝,不敢食一脔,不敢饮一杯,三日而死。庄子说:“此以己养养鸟也,非以鸟养养鸟也。夫以鸟养养鸟者,宜栖之深林,游之坛陆,浮之江湖,食之鳅鲦,随行列而止,逶迤而处。”
一天,庄子在漆树荫下睡着了。不远处,是牛和马在吃草。醒来后,他竟分不清自己和牛马有什么区别。牧场里的牛马是自由的,牧场的主人是逍遥的,人、牛、马在这个层面上没什么区别。庄子于此了悟:“天地一指也,万物一马也”。
还有一次,庄子看到了惊险的一幕:螳螂在捕蝉,一只黄雀却在后边盯着螳螂,垂涎欲滴。庄子悲叹道:即使简单的牧场里也有这样惊险的情景,何况人世间呢?这是《庄子》中极其沉痛之处。
庄子所识既深,却到底是看穿放下。楚王聘他为相,他拒之千里,在“留骨而贵”与“曳尾于涂”的两难选择中选择了后者。宋人曹商替主出使秦国,“一悟万乘之主而从车百乘”,从庄子前招摇过市,庄子却视之为“舐痔”之徒。
天下与庄子无关,功名富贵与庄子无关,仁义道德与庄子无关,与他有关的只是庄园世界的有情生灵以及承载生灵的大地、天空。
本文原载于《文摘报》(作者李智福),图源网络,图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