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代国医楷模,一生致力中西医结合,其子从事西医事业

章次公,名成之,江苏镇江人。国医大师,丁甘仁、章太炎之徒,朱良春、费开阳、王羲明等著名医之师。

章次公之父为清末的秀才,同盟会会员,曾留学日本,归国后参军,成为革命烈士赵伯先先生部下。辛亥革命失败后,章父郁郁寡欢,归隐家乡,因病早逝。章父去世前,曾嘱咐章次公:万不可从政,学好古文,将来从医,练习武术,强健体魄。章父忠告影响章次公一生,章次公十二岁时便研习《内经》、《伤寒论》等医术,发奋图强,立志以医救国。

(章次公)

1925年,章次公二十二岁,从上海中医专门学校毕业后,他在广益中医院任职三年,并且开始收徒教学。章次公治病不问贵贱一视同仁,若是遇到贫困的病人,他必定倾囊以助药费,所以章次公在民间,也有'贫民医生'的美誉。

章次公师从孟河派大师丁甘仁,后又经过曹穎甫先生的指点,但章次公从未被两家学说所禁锢,在大半生的从医生涯之中,依旧不断创新,自成一家。章次公也是著名国学大师章太炎的学生,章太炎先生不仅是文坛宗师,对国医亦有深刻的研究。章太炎治学朴实无华,对章次公产生了深刻的影响。章次公脉案简练清晰,也是因为其高超的文学素养。章太炎曾开玩笑说章次公'笔短如其人',一是调侃章次公身材矮小,二也是在夸赞他的医案精炼简明。

当时在上海,章次公和丁济万同为上海名医,两人同出孟河医派,都是丁甘仁的传人。但行医风格大相径庭,浙江中医名家张明权先生曾作一篇文章《丁济万和章次公两先生面面比较》,短短数语,便将两者医德、医术论了个高低。

丁济万在上海名声大噪,看病者只要对黄包车说个名字就能送到,都不用说地址。他一天看一百多号病人,开方子一帖又一帖,没个三四帖好不完全。平日报纸之上,丁济万的大名常常可以见到,请客宴友也是常事。丁济万三代名医,出门有车,家中有别墅,佣人不少,匾额满墙,家门外挂着'孟河丁甘仁长孙'的牌子。丁济万出门身上定是高端成衣,身后还有两个人跟着,平日交往的都是杜月笙、黄金荣、吴开先之类的上海名人……

而章次公呢?章次公的名声没有轰动全上海,不是上海人口中顶尖的医生,但在中医界,是名副其实的大师。章次公每天只看三四十号病人,病人药到病除,基本上不会再来。他住在小屋子里,出行就是一辆三轮车,每日停在诊所外面。章次公出门衣料朴素,因为常常抽烟弄得烟迹满身。章次公门外悬挂着'章次公寓'的小牌子,很少和有钱有势的人打交道……

1937年,上海沦陷,章次公依旧留在上海,为百姓治病。当时章家一贫如洗,汪伪政府曾经说服章次公在军中担任重职,被章次公严词拒绝:'宁可全家饿死,也不当汉奸'

(上海中医专门学校)

1928年,章次公来到了上海,与王一任一同创办了中国医学院,次年,与王一任、陆渊雷、徐衡之共同创办上海国医学院。上海国医学院的校训为'发皇古义,融会新知'。笔者此前曾经写过章次公之徒朱良春的文章,朱良春出师之日,章次公就给了他一幅字,上面写着这八个大字。

短短八个字,章次公一生都在探索,实践。

章次公所处的年代极为特殊,因为西方文化的传入,人们普遍有了'崇洋'或者'恐洋'的心态。国民党当局对西医采取扶持态度,压制中医,甚至想要消灭中医。章次公作为一个中医工作者,对国民党这种极端做法深恶痛绝,他曾愤怒道:'国民党不亡是无天理,中医如亡亦无天理。'

对于中西医相互诋毁,各自固步自封的状态,26岁的章次公提出了'发皇古义,融会新知'。这位大师早在90年前就提出了中医和西医应该互相借鉴,取长补短。同为医者,当为病患,而非争个颜面,辨个高低。

这是大师的格局,也是大师的态度。

(章次公医案,提到X光检查)

笔者写中医大师之文不过三两篇,评论处痛骂'中医骗人'、'中医就该消失'的读者数不胜数。我并非在鼓吹中医万能,无论中西医,都是博大精深的科学,正如章次公先生所言:'如果中西医依旧深划鸿沟,相互攻短,那无异是开倒车,阻碍医学的发展。'可惜90年过去了,章次公的理想还是没有实现。

1951年,章次公参加上海中医学会。会后,章次公一行人拜访了当时著名的妇科专家蔡松春的诊所。当时蔡松春正在为两名妇科患者看病,其中一位是月经病合并心脏病。蔡松春查看患者的心电图,章次公对同行的后生意味深长道:'我们中医,在看病之时也要了解心电图记录,才能说出是什么样的心脏病,切记信口开河。'

章次公的儿子章鸿慈学的是西医,章次公并未逼儿子走自己的路。在《我的父亲章次公》中,章鸿慈回忆父亲在上海红十字会医院担任中医部主任时,和当时的西医部主任、留德医学博士李邦政先生相交甚笃。章次公从李邦政处学习到了很多先进的西医知识,并且细心整理,专门编写了《中西医学名词对照》。章次公还邀请李邦政为自己的中医学院的学生讲解西医的知识。章次公给病人看病之时,也是采用中西结合的方式,会详尽地向病人介绍'化验所'以及怡和医院的X光透视。有的时候,章次公还会给病人介绍西药,遇到天花和阑尾炎直接退号不治,让病人赶紧去看西医。

解放后,章次公来到了首都,在北中医科担任主任医师,兼任中南海的保健医生。他曾经多次为毛主席看病,还曾为周总理、朱德,邓小平等国家领导人调理过身体。章次公大名在外,但对病人依旧一视同仁。一日章次公外出会诊,发现专车司机换作别人,替班司机告诉章次公,原来的司机生病请假了。章次公处理完工作之后到了司机家中,亲自为他诊治。

曾经,在朱良春拜师学成之后,章次公曾给他一枚印章,上面写着'儿女性情,英雄肝胆,神仙手眼,菩萨心肠'。

这也是章次公的人生信条。

从前笔者看一位学者写过一句话:西医是治人的病,而中医是治病的人

从战争年代走出来的这些国医大师,治的不仅仅是人身体上的病,还有人心上的'病'。这份对国家的忠肝义胆和对人民疾苦的关怀,是他们在医学成就之外,留给我们最大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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