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京杭大运河
苏北运河,即京杭运河徐扬段
近年来,每有外地客人来淮,作为淮安的主人,为尽地主之谊,总要推出自己的“拳头”产品:一是游览一下世界文化遗产——京杭大运河;二是品尝一下名闻遐迩的淮扬菜。应该说美丽的京杭大运河,和天下第一的淮扬菜的相互交融,如今已经构成了淮安和扬州,独特的人文景观和美食文化。
好吃不过淮扬菜,摊开她在京杭大运河的分布图,不仅传承了运河的历史,而且还融合了运河的文化,像大运河水一样经久不衰,源远流长。
扬州三把刀:厨刀、修脚刀、理发刀
先有淮菜,后谈扬州,这是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所尝沿途美食的顺序。其实,真正的淮扬菜,应该从扬州说起。
顺着长江经过扬州的六圩口,就进入了苏北运河,邗江为运河的第一站。之所以叫邗江,也许是历史上的邗沟和长江交汇而得名,邗江在上世纪是扬州最南端的一个县,现为扬州的邗江区。
说到美食,其实淮扬菜的首推,当属长江三鲜。所谓三鲜,为鲥鱼、刀鱼、河豚。而三鲜中的鲥鱼,则位居榜首。鲥鱼背黑发绿,腹色银白,鳞下冒油,肉质鲜美,在上个世纪就被逐利渔民,“好食之徒”捕尽杀绝。想当年,适逢春暖花开的季节,到邗江做客,享受的最高礼遇,便是鲥鱼招待。鲥鱼无须刮鳞,烧时也不必放油,扣鳃去脏后,放上葱、姜、蒜、芫荽、咸盐即可,微火清蒸数时,出锅时鲜味扑鼻,让人涎水直流。
至于江刀(鱼),本世纪,虽在每年清明前后,也常见于市场,但数量越来越少,价格越来越高。据报载:去年的长江刀鱼,三四两以上的,已卖到三四千元一斤。而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吃长江刀鱼,就像现如今的家常菜一样。长江刀鱼因鱼鲜而闻名,因味美而称道,尤其是明(清明)前刀(鱼),由于鱼刺柔软,鱼身微黄,其鱼肉的鲜美程度,则更加诱人叫绝。
再说江鲜河豚,在苏中地区,有“碰命吃河豚”的民间说法,凡想一尝它的真身,必须有胆大妄食,随时准备“献身的精神”。一次,一位葛姓朋友在邗江家中,用河豚招待,红烧河豚一端上桌,葛哥就有言在先:“河豚有毒,吃和不吃,由自己决定,我可不保证大家的生命安全。”可此时此刻,谁还顾得上安全,只顾大块朵颐,一尝这人间难得的美味。笔者刚尝一口就觉舌尖发麻,跟着头皮发紧,正在恐惧后悔之时,葛老哥好像看出了端倪,并赶忙招呼:“大家只管放心食用,舌尖发麻那不是中毒,是我在鱼中加了花椒。”原来如此,一阵虚惊后如风卷残云,那一大盘河豚,瞬间只剩下了盘底和汤汁。
吃过长江三鲜,顺着运河北上,经过邗江的施桥船闸,就来到了扬州市区。其实,扬州也是正宗的淮扬菜发源地,由于淮扬菜离不开运河,所以扬州和咱淮安一样,共享着大运河带来的资源和恩惠。扬州人小气,总认为“淮扬、淮扬”,有淮(安)在先,扬州在后。所以一段时期,扬州人不服气,总想将淮安劈开,独自称大。因此,曾几何时,将淮扬菜说成是维扬菜,以维护扬州菜,唯有扬州菜的称谓。
不过扬州菜也确实名不虚传,那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水晶肴蹄、春笋鲴鱼等,是菜品新颖,菜味隽永,做工独到,风味独特。就连扬州的酱菜都名闻遐迩,在全国各地百姓的餐桌上,都有它的一席之地。
其实,最值得一提的,倒是扬州的早茶,由于扬州人生活节奏慢,养成了早上皮包水(吃茶),晚上水包皮(泡澡)的习俗。至于前阵子,咱《花漾淮安》曾提到淮安人,时下也兴起了吃早茶的一说,不过如相比扬州,则晚了一个世纪。而扬州的早茶,当属富春茶社有名,当年的富春茶社,坐落于扬州老城区的腹地,据说有上百年的历史。笔者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每到扬州出差,接待的主人,都会安排到富春茶社吃早茶。之所以叫吃(茶),而不是喝(茶),是因为早茶以吃为主,以喝为辅,以聊为题,以侃为乐。
而每次早茶的内容,均是一壶富春茶社的“魁龙珠”,一碗大煮干丝,一盘花生米,一盘五香蚕豆,一盘水晶肴蹄,外加几笼三丁(鸡丁、肉丁、笋丁),和杂色包子(肉包、菜包、豆沙包、千层糕、烧麦、蒸饺各二)。正是通过这样的早茶,主客之间增加了感情,增进了了解,建立了友谊,办成了事情。记得第一次赴“茶”,看着桌上的特色小菜和名点包子,在不断续茶聊天的过程中,同行的淮安老乡老梁,总感觉喝茶就菜不太适应,于是乎也不客气地提出了要求:“来瓶洋河大曲如何?”就这样,第一次吃早茶,竟变成了酒和茶的对饮。
过了扬州,沿运河往北约三十公里,便是苏北名镇——江都的邵伯。邵伯镇居民的饮食习惯,延续了扬州人的风格。不过镇上也有一百年老店,它就是邵伯老鹅。这鹅是老卤制成,其色香味可与南京的盐水鸭一比,由于邵伯老鹅老中透嫩,味美好吃,曾被食客们当作了扬州的盐水鹅。
吃过邵伯老鹅,就不能不提及邵伯的一绝——鱼汤面。由于邵伯镇濒临运河和邵伯湖,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赢得了“邵伯湖水宽千尺,唯有鱼汤天下鲜”的美誉。那鱼汤原料既不是鲫鱼,又不是黑鱼,而是邵伯湖中的小杂鱼。那杂鱼经过慢火烧制,其汤形同乳汁。舀上一碗原汁原味的杂鱼汤,投入下好的邵伯特有的龙须面,再放点青蒜,滴点麻油,一碗正宗的鱼汤面让食客们的胃口大开,直咻得脑袋直晃,汗水直流。
其实,苏北运河扬州境内的美食还有许多,顺着运河向北一一数来,有高邮的双黄蛋(包括咸鸭蛋、松花蛋、鹅蛋),界首的五香茶干,宝应的捶藕肉圆,泾河的糯米大糕,等等等等,所有这些都得益于淮扬菜的普及,大运河的恩赐。
表过扬州,再叙淮安,其实扬州、淮安乃“一母(大运河)同胞”。随着大运河的申遗成功,淮扬菜的名扬天下,提高了咱淮安和扬州的知名度。不过扬州菜要略胜一筹,尤其在对外宣传方面,扬州菜打得更响,在中央电视台历次烹饪大赛的转播中,淮扬菜只留下了扬州大厨的身影,连去年收视率较高的《舌尖上的中国》,也只有十多秒的淮安蒲菜饺子,而介绍扬州名菜却用了十多分钟。
淮安人一提淮扬菜总拿平桥豆腐、软兜长鱼、文楼汤包说事。其实,正宗的平桥豆腐、软兜长鱼,还有码头羊肉、朱坝锅贴,包括后来居上的盱眙龙虾,等淮安特色的名菜,都出自远郊乡镇。以平桥豆腐为例,那坐落在平桥镇运河边的“得月楼”饭店,虽是平桥豆腐的鼻祖。但原饭店在上个世纪80年代前,却躲在幽静的深巷之中,是改革开放的大潮,让它(平桥豆腐)搭上了运河发展的快车。
淮安里运河风光
平桥豆腐不仅味道鲜美,而且设有“陷阱”。一次,笔者所在单位,接待来自南京省航道局的一个检查组,吃惯了大餐的组员们,总想改善一下伙食,于是驱车来到平桥镇上的“得月楼”饭店,并首推平桥豆腐让检查组一尝。当一大碗平桥豆腐端上桌后,有的组员迫不及待,望着不冒热气的诱人豆腐,舀上一大勺便送进口中,未曾想那滚烫的豆腐羹,直烫得食客们张大了嘴巴,欲咽不行,欲吐不能,让接待的主人连忙招呼,连赔不是。原来,烧好的平桥豆腐看似“风平浪静”,其实“热浪滚滚”。
说到淮安的运河美食,无需再作介绍,凡淮安本土人士都能说出一二。只不过不能坐井观天,夜郎自大,如想名誉海内外,还得向精明的扬州人学习看齐。
离开了淮安的运河,就进入宿迁市的境内。其实,宿迁在十多年前,仍是淮安的属地,按理宿迁的饮食,也还算在淮扬菜的领地,只不过淮扬菜系,在宿迁已经变了味道,其浓辣的口味已向鲁菜靠近。不过宿迁本地,也有名声在外的宿迁猪头肉,虽然菜名不雅,但色香味具佳的美肴,总让好食者盼望一尝。
由于宿迁境内的运河与骆马湖相连,其鱼鲜也是独特的湖中美味。一次,出差宿迁皂河,中午就餐在骆马湖边的一渔民家中,端上桌的菜肴除了花生米,炒鸡蛋,煮毛豆外,还有一大钢钟盆的烧鲢鱼。据渔民介绍这条鲢鱼足有二十多斤,堪称鱼中之王。烧出的鱼王比较简单,其实就是湖水煮湖鱼,鲢鱼打理干净后,放入家中土柴灶上的大锅,注入湖水,加上葱姜蒜,舀上一勺熬好的猪油,再放上特制的豆瓣酱,猛火烧制数十分钟后,那鱼肉的鲜香就已扑鼻而来。那顿饭吃得真可谓酣畅淋漓,只片刻功夫,那二十多斤的鱼王,就剩下了鱼骨残汤。当时就在想,咱淮安也是盛产鱼虾之乡,咋就没碰到过如此的大湖美味。
苏北运河一路向北,最后的流经地是徐州。徐州人的饮食习惯已经趋于北方人的嗜好,但时不时有南方的口味,还能偶尔尝到。一次笔者在徐州所属邳县(现邳州市)的运河刘山船闸驻守,两个多月的工作,体重竟减少了许多,当年倒不是在减肥,而是当地的饮食实在不敢恭维。食堂的菜肴是“红色一片”(辣椒),那下的面条,和西红柿鸡蛋汤里,都有五香和花椒的身影,到船闸旁的小饭店点菜,或到临近的宿羊山镇改善伙食,那菜肴也是大同小异。不过,在刘山船闸,能品尝到正宗的徐州特产——沛县狗肉,那鲜香的肉味,好似淮扬菜中的叉烧。一位沛县的船员老王,每次经过船闸,都会捎上几十斤熏烧好的狗肉,在闸上的小卖店代卖,而每次进货,那店老板都会给笔者留上几块。那肉香、那滋味,不仅填补了当年饮食上的亏欠,也帮笔者度过了那难熬的时光和岁月。
综上所述,仅是笔者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在404公里苏北运河上的经历和见闻。也许文中对淮扬菜的介绍,只是运河美食的冰山一角,但正是这一角,让笔者对苏北运河充满了感情,使运河沿线的淮扬美食,永远留在了难忘的记忆之中。
京杭大运河淮安段
淮安人的早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