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赏析|王安石《渔家傲·平常小桥千嶂抱》：贪梦好，茫然忘了邯郸道

清风朗月，不期而遇

古诗词赏析

看久了会写诗的

2020\11\19

初冬，行走在尚未凛冽的北风里，

沐浴在金色的暖阳中，容易产生慵懒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你会想放下浮荣虚利，

回归到人生最本真的状态，

用心看风景，用心去生活。

“贪梦好，茫然忘了邯郸道”，

九百多年前，辞去相位，

隐居山林的王安石如是说。

今天，一起来读他的《渔家傲》。

宋·王安石

渔家傲

平岸小桥千嶂抱，柔蓝一水萦花草。

茅屋数间窗窈窕。

尘不到，时时自有春风扫。

午枕觉来闻语鸟，欹眠似听朝鸡早。

忽忆故人今总老。

贪梦好，茫然忘了邯郸道。

词作于王安石二次罢相后，隐居金陵钟山时期。

公元1075年，王安石再度拜相，他“敢当天下大事”的气概一如从前，只是曾经鼎力支持他的宋神宗，不再像以往那样对他言听计从，甚至“意颇厌之，事多不从”。

更要命的是，改革派内部出现反对派，变得四分五裂，再加上保守派激烈反对，变法很难维持下去。

王安石孤军奋战，意志逐渐消沉下来。次年，长子王雱病故，王安石悲伤过度，致体弱多病，只得再次罢相，担任江宁府通判。这期间，他纵步山间，写了不少寄情山水的诗词，本词为其中之一。

“平岸小桥千嶂抱，柔蓝一水萦花草”二句即写景。据说，王安石游江上，忽见一人家墙壁上题诗一绝，为首句“一江春水碧揉蓝”所吸引，品赏许久才离开，后来作了这首《渔家傲》。由此可见，“柔蓝一水”句，实为“一江春水碧揉蓝”的化用。

“千嶂”抱“小桥”，“蓝水”萦“花草”，尽现温柔之态，因而用“柔蓝”。原诗的“揉蓝”仅指湛蓝色，而王安石的“柔蓝”，还融入了感情，可见点化功力之深。

“茅屋数间窗窈窕”句引出人事，并以“窈窕”二字，呼应首句的“千嶂抱”，创设出一种幽深的意境。“尘不到”，一则因为“窗窈窕”，二则缘于“时时自有春风扫”。春风替人扫尘，也是一种情致。

过片直接描写人事活动，“午枕觉来闻语鸟，欹眠似听朝鸡早”，上句写闲适之趣，下句则是对从政生活的回忆。“朝鸡”，鸣得绝早，有催入朝之人早起的作用。王安石从政多年，自然对这种声音比较敏感。如今，他只是斜倚着枕头（“欹眠”），去回想那紧张的一幕幕，内心却毫无波澜。

从朝鸡声到鸟语声，转变的是生活场景，改变的却是心态与年华。“忽忆故人今总老”，故人老矣，“我”亦然，人老后，心态也与往昔不同，从前汲汲于功名，奔波于邯郸道，而如今只想贪恋一晌午梦，听鸟，看花，做一闲人。

“贪梦好，茫然忘了邯郸道”，这“邯郸道”和“黄粱梦”都出自一个故事：唐代有一个卢姓书生，进京赶考途中，于邯郸逆旅遇一道人。卢生对道人慨叹自身穷困，不能博取一官半职。道人听后，取出一枕给卢生，说：你枕着它睡觉，可让你荣显适意。适逢店家蒸黍米，卢生随即俛首就之，进入梦境。梦里，他不但娶了美妻，还中了进士，做了官，最后一路升迁，官至丞相。他的五个儿子，十多个孙子，都仕途顺利，婚姻美满，一生无忧。卢生活了八十多岁，寿终正寝。一梦醒来，黍米尚未蒸熟。卢生怪道：这难道是一场大梦吗？道人笑曰：人生可不就是这样吗？卢生沉思良久，拜谢离去，不再赴京赶考，而选择入山修道。

王安石用此典，很明显在表露自己的心态：厌倦了仕途，看破了浮华。可果真厌倦了，看破了，又何至于听到新法完全革除的消息后，忧愤成疾而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