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华：蒙元开国文臣集团中的窦默
2020年第037期||总第468期
窦默尝百草图
得端方忠厚之人 立万世太平基本
——蒙元开国文臣集团中的窦默
王长华
作为蒙元开国文臣集团中的重要成员，窦默向元世祖忽必烈建议，“帝王之学，贵正心诚意。心既正，则朝廷远近莫敢不一于正矣”；他认为，“朝廷宜得端方忠厚之人，以立万世基本”，向忽必烈推荐了姚枢、许衡等当世儒学名流，以及“识深虑远，有宰相才，可大用者”的史天泽。这些人才，为蒙元统一和立国后的典章制度建设，立下了卓越的功勋。忽必烈感慨地说：“如窦汉卿之心，姚公茂之才，合而为一，始为完人。”
窦默祠堂
颠沛流离 精研义理
窦默的事迹，在《元史》卷一百五十八列传第四十五《窦默传》、苏天爵《元朝名臣史略·内翰窦文正公》、翰林学士王磐所撰《窦默神道碑》中都有记载，本文以后者为本，参考其他资料，力图对窦默的生平事迹及重要贡献做一梳理。
窦默（1196－1280），最初的名字为杰，字子声，又名汉卿，广平肥乡县(今河北省肥乡县，位于邯郸市东)城西村人。元初名臣、名医、名儒，著名的理学家、教育家，历任翰林院侍讲学士（即皇帝老师）、昭文馆大学士、正议大夫等职，累赠太师、魏国公，谥号文正。
窦默的祖先，出自新莽末至东汉时期的名臣大司空窦融之家，由于世代连绵，年代久远，没有家谱可供查究，因此，无法搞清楚世代流传的次序远近。窦默的曾祖父名叫窦亨。当时，正值金国时期的海陵王正隆年间，朝廷实行清查人口，编入军户的政策，窦默的曾祖父因为家中男丁众多，被选为“签军之家”。金、元年间，凡遇战事，要征发所有汉人丁壮当兵，称之为“签军”。因此，同乡人就以“签军之家”来称呼窦亨一家。窦默的祖父名叫窦荣，父亲名叫窦思，他们的事迹没有记录下来。
窦默自幼就勤奋好学，喜欢读儒家经典书籍。他的叔祖窦旺，任郡功曹一职，是郡守的主要佐吏，主管考察记录业绩，在郡府中具体职掌事务，有一定的权力，家门因此而相当荣耀，因此，叔祖也很想使窦默改行，走上仕宦之途。但窦默却说：“贪图近利而放弃远大志向，这不是长久的打算，不如仍旧。”志向最终不改。窦默二十岁的那一年，正逢蒙元大军南下，他的亲属在战乱中亡故，家业也荡然无存，只剩下孑然一身，他趁着夜色偷偷地出了门，收拾了亲属之中可以识别的人的尸骨，埋葬完毕，立即南走渡河，投靠母亲的娘家即舅舅吴氏一家。过了三年，有清流河的一位王姓医生，将女儿嫁给他，还传授给他如何处方诊脉的医术。从此，窦默得以从容安居，生活安定富足，才有可能钻研平日所喜好的儒家义理之学，而且每天都有所得，进步很快。
壬辰（1232年）这一年，金国首都汴梁被蒙元大军攻破，窦默又失去了家室，重新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他先是由陈州逃到新蔡，又由新蔡渡过淮河，由淮河一带逃亡到了德安府（府治位于今湖北安陆）。孝感县令谢宪子见到窦默，一见如故，就留他在家，开馆教授学生，而且每天和他一起研讨伊洛二程（程颢和程颐）的“洛学”，以及张载的“关学”之后的义理之学（宋以来之理学为义理之学）。相比于在北方时，窦默的学问又精进了不少。
窦默故里
帝王之学 正心诚意
丙申、丁酉（1236年、1237年）这两年间，中书令杨惟中奉朝廷之命招收各界人士，窦默这才得以渡河北归，回到家乡，将他的旧名“杰”更改为“默”，字仍然为“子声”。家乡之人中喜好学问者纷纷前来向他请教经书，患有疾病者则来求医问药，他全然不拒，欣然应答，不分贫富贵贱，视之如一。针石所加，医药所施，疾病很快就痊愈了，而他却从尝有一丝一毫的求报之心。久而久之，他的名气渐大，声望日隆。
当时，忽必烈还是藩王的身份，听闻到窦默贤良的名声，就准备征召他到帐下重用。而窦默却只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隐迹江湖，深藏不露，因而谢绝一切应酬往来。
己酉（1249年）这年，忽必烈的使者手持着征召文书到了，使者先请窦默的友人以私人的名义去见窦默，而使者却穿着普通人的服装，悄悄地跟随在后面。窦默迫不得已，只得出来拜见。使者命令大名府官员立即安排窦默上路。到了京师，忽必烈马上召见他，向他询问治国理政之道。窦默首先拿出三纲五常来对答。忽必烈问：“什么叫三纲五常？”窦默就一一陈述并加以发挥，畅谈自己的全部观点。忽必烈听后感慨地说：“人道之初，哪有大于这个的？如果失去了这一点，就不能称为人了，而且无法立于世间。”窦默的思想非常符合忽必烈的旨意，一天之内，就要被多次召见，甚至到了半夜还不成寐。窦默又趁此向忽必烈进言：“帝王统御天下，贵在正心诚意。心意既正，则朝廷上下、远近内外，没有敢不秉承正道的。”从此后，被忽必烈随时召见窦默，不让他离开左右。有一天，两人谈及治国理政之道，忽必烈问道：“当今之时，深明治国理政之道者有什么人？”窦默就推荐了姚枢，忽必烈马上派人征召姚枢。后来，姚枢官至中书左丞。
壬子（1252年）年冬天，忽必烈命窦默前往曲你河（位置似在今蒙古国杭爱山北侧的鄂尔浑河源头，哈拉和林附近）拜见太后，太后赐给他貂帽、貂裘和靴袜等等，以示恩遇。拜见之时，太后询问道：“你是哪一种人啊？”窦默回答说，我是孔门弟子！太后赐坐于他，并拿酒食赏赐，待遇和礼节都非常隆厚。
当时，皇太子尚未成年，忽必烈请窦默教育他。忽必烈准备南征大理，拿出一柄玉带钩赏赐给窦默，并说：“这是原来金国內府的物件，你是老人，佩戴在身上比较合适，太子见到我所赐之物，就像见到我一样。”窦默在忽必烈身边居留了几年，请求南归家乡。忽必烈命令大名、顺德（今邢台市在元、明、清时的旧称）两府，各自拨给窦默宅第良田、奴婢仆从，以及冬夏衣服，每年都给以俸禄。
窦默画像
端方忠厚 万世基本
庚申（1260年）年，忽必烈登上皇帝之位，立即征召窦默到上都，询问说：“朕想求得一个如唐太宗时期的魏徵一样的人物，可以得到吗？”窦默回答说：“犯顏谏诤，刚毅不挠，许衡就是这样的人。如果要得到见识高深、思虑长远，有宰相之才，可堪大用的人，那么，万户史天泽就是这样的人。”没过几日，忽必烈就拜史天泽为左丞相，而授窦默为太子太傅，窦默坚决推辞说：“东宮太子还没有确定，位号未定，臣怎么敢先接受师傅之名？况且臣才学空疏，不称众望。”经过多次辞谢，才得免除，改授为翰林侍讲学士。
当时，王文统官拜平章政事，忽必烈颇为信任。
窦默上奏说：
臣侍奉陛下已有十余年了，多次承蒙陛下顾问，能够随时听闻圣训，这才得以体会陛下的迫切求治之心，时时刻刻以有利生民、安定社稷为意。昔日，先帝在位之时，奸臣擅权，总揽天下财政赋税，操执在手，还从各地进贡无数奇货宝物，炫耀繁华富丽，以取悦皇上。这其中，擅自结交朋党、离间骨肉之亲者，都是这类人。这种人当道，陛下当然难以尽其初心。但陛下救世的理念，已经蓄积了多年了。当今天顺人应，登上大宝，天下生民，莫不欢欣踊跃，翘望盛世之治。但是，平定治理天下，必须要用正派之人，端方之士，那些善于逞口才之利的小人，就算能够迷惑一时，但他们的急功近利之说，却不能听信而将其定为立国基本，更不能作为替子孙谋求长远的大计。那些善于卖利献勤、乞怜取宠者，要使他们不得行其志，这才算做对了。至于那些危言耸听、揣摩上意，以利害关系扰动人主之心的人，其用意没有什么，无非就是摈斥诸贤，妄想独自总揽权柄，这是苏秦、张仪之流的人，惟愿陛下能够明察。恳切希望陛下能够另选公明有道之士，授以重任，这才是天下的幸运。
窦默还上奏说：“王文统属于机谋权变诡谋之士，不可大用。”
有一天，窦默在忽必烈面前，又当面批评王文统说：“此人学业不精，心术不正，他日必定会祸乱天下。”这年冬天，窦默因为疾病而回到家乡。第二年，王文统谋反之事败露，忽必烈回想起窦默的言语，曾经对人说：“过去说过王文统不可用的，只有窦汉卿一人。如果再有一两个说这话的人，朕难道不会思考吗？”又对其他大臣说：“朕访求贤士大概三十年了，只算是得到了窦汉卿和李状元两人。”
李状元，即李俊民，《元史》卷158有传：“李俊民字用章，泽州人，得河南程氏传受之学。金承安中，举进士第一，应奉翰林文字。未几，弃官不仕，以所学教授乡里，从之者甚盛，至有不远千里而来者。金源南迁，隐于嵩山，后徙怀州，俄复隐于西山。既而变起仓猝，人服其先知。俊民在河南时，隐士荆先生者，授以邵雍《皇极》数。时之知数者，无出刘秉忠之右，亦自以为弗及也。世祖在潜籓，以安车召之，延访无虚日。遽乞还山，世祖重违其意，遣中贵人护送之。又尝令张仲一问以祯祥，及即位，其言皆验。而俊民已死，赐谥庄静先生。”
窦默墓
建学立师 风化之本
忽必烈曾说：“如果能够将窦汉卿之心，姚公茂之才，合而为一，这才算是完人。”于是，又遣使将窦默召还到京师，信任和待遇更加隆厚，并赐以宅第，每月给予俸禄，凡是国家的大政方针，都必须咨询窦默。窦默又上奏说：“夏商周三代之所以拥有天下，而且风俗纯厚、历经数代，长治久安的原因，乃是因为设立学校，培养士人所致。当今之务，应当建立学校，树立师表，大量遴选贵族子弟进行教育培养，以树立风尚，作为教化之本。”于是，拜许衡为国子祭酒。至元十一年，升迁为嘉议大夫，职务如故。
窦默曾经与刘秉忠、姚枢、刘肃、商挺等人侍奉在皇上面前，窦默说：“君王有过失之举，作为臣子，应当直言，君臣之间论政问答，融洽雍睦，这是古代良好的风尚。当今却不是这样。君王说可以，大臣也说可以；君王说不，大臣也说不，这就不是善政了。”第二天，他们又在宫殿帷幄之内侍奉皇帝。这时，有一位狩猎者丢失了一只鹘，报告之后，皇帝很生气，侍臣中有人从旁大声说应该加罪。皇帝十分讨厌这位侍臣迎合上意，就命令杖击以示惩戒，反而不责问狩猎者。退朝后，刘秉忠等人祝贺窦默说：“如果不是您在皇上跟前多次启发，哪有如此感悟呢！”
至元十二年，窦默年已八十岁了，各位公卿都去前往贺寿。皇帝听说后，拱手说：“这类大贤，如何能够请求上帝，减去几年，留在朕左右，共治天下，可惜今天已经垂垂老了!”怅然了很长时间。
窦默因为年老，而不再署理事务，居家养病，忽必烈多次派人问候，时时赏赐以珍宝古玩、玉枕拄杖、名果美味。东宮太子的礼遇恩宠则更加隆厚。至元十七年，窦默升迁为昭文馆大学士、正议大夫。这一年，窦默一病不起，享年八十五岁。
窦默曾经娶过两位王氏夫人，都过早地去世了。再娶贾氏夫人，出身于曹南大家，慈惠贤淑，治家有法。次室还有王氏、荣氏。
儿子一人，名叫苏履，现为奉训大夫、中书吏部郎中，品节端直，特有父风。
女儿三人，最大的嫁给中顺大夫、淮西道宣慰副使刘执中；次女嫁给金紫光祿大夫、太保、参領中书省事刘秉忠；最小的嫁给了承直郎、大名路总管府判官刘珪。
铭曰：
纪元中统，运属昌辰。九重渊默，侧席幽人。
惟时窦公，乐道安闲，潜身丘壑，混漉尘寰。
徵车召至，入见金銮，立谈称旨，喜見天顏。
置之左右，日接话言。宫师严重，馆学尊崇。
公心淡然，无辱无荣，严庙丘壑，一政齐同。
政事否臧，人才进退，清问所及，正言不讳。
权臣奸计，直挫其锋，嬖倖邪谋，预折其萌。
如秤称物，轻重不差，如镜照形，妍媸不昧。
我无偏私，人无怨怨。公之云亡，圣情哀矜。
念公平生，言无隐情，指陈是非，炳如日星。
悃愊（kun bi至诚]无华，信而有徵。勒铭丰碑，百代流声。
窦默神道碑
王长华，甘肃陇
西人，中国报告文学
学会会员，甘肃省作
家协会会员，甘肃省
杂文学会会员，现供
职于一家媒体。
艺海风
题签：魏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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