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中旗下乡的日子(十二):冬至吊马
本文作者:谢江
刚插队到东营子的第一年我和春来都特喜欢骑马,想方设法地偷着骑马。
天气越来越冷了,一天牧业队队长达林太对我俩说:“想骑马吗?”
“想,可想骑了。”
“那行,不过丑话说到头里,不许半路打爬啊。”
“绝对不可能,啥时候开始骑?”
“再过几天,冬至那天开始,每逢数九都要骑啊,可没有工分啊。”
听说有马骑,还不是骑一匹,还要把马骑出汗,那才是过瘾呢。
“放心吧队长,今年冬天这个任务我俩包了。”
“别吹牛皮吧。”
“瞧不起人?!别忘了你们给我俩起的外号,杀马贼。”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春来天生不怕摔,偷着骑马多次被摔下来,但是都没有受伤,所以胆子越来越大,只要有人骑马回来,漏开空我俩就会偷偷地骑一圈儿。
记得有一次那日斯太的大队干部到公社开会(来公社开会办事儿,马都拴在我们饲养院),骑了两匹马来,一匹土黄色的,一匹黑色的。马鞍子都没卸呢,看来会议不长,当天打来回。
我和春来一看有机可乘,趁着饲养员不在,从马圈里偷偷摸摸地拉出那两匹马,黑马春来骑,我骑土黄马。
紧好拱肚,翻身上马一溜烟地朝井湾子方向下去了。春来的黑马越跑越快,我在后面右手摇着缰绳不停地抽着马屁股。到井湾子口了,春来勒紧嚼子,停下来对我说:“回去吧,看看马都出汗了,又该挨骂了,回去别跑了,让马落落汗吧。”
谁成想这两匹马往回走根本搂不住,快到饲养院了,我使足了劲儿拽马头,想让马停下来,两匹“坏马”不听指挥全速冲进饲养院,拐弯那一瞬间把我“堕”在墙上。我被摔得一下背过了气,不过头脑非常清醒,估计也就十多秒吧,我鲤鱼打挺“嗖”地一下站起来,啥事儿没有。
太阳快要落山时公社的会议散了,那日斯太大队的孙吉来书记找到我们队长达林太大发雷霆:“这是谁干的?马都累成这样了我们还咋骑?步行回去要后半夜了,达林太你他妈的套车送我们回去。”
“喊球甚了!先到我家喝茶,我去找人送你们回去。”
安顿好孙吉来,达林太怒气冲冲地来到知青屋:“这几个小个泡,谁把人家的马骑成那样,肯定是肖侉子、谢侉子两个吧?告诉你们,每个人扣十个工分给来成,一会儿来成摸黑送那日开会的人,瞎球地闹,净给我添麻烦!”
偷骑一会儿马,丢了十个工分,有点儿冤,谁让咱爱骑马呢。
冬至到了,盼望已久的吊马开始了。十几个年轻人集中到饲养院,拿出队里的十几盘马鞍开始备马。
吊马是在最冷的冬天让马出汗,然后不摘马鞍,把马头吊起,拴在马桩上,不饮不喂,到启明星升起的时候再卸鞍喂马,每逢数九吊马一次,这样马就一年不会生病。
几个后生都选好了自己骑的马,还剩四匹马。达林太说:“你们两个不是好骑马吗?这四匹马你们分两次骑,开始吧。”
我骑的是“花公鸡”,因为它脖子上有很大一圈白毛,很像公鸡的脖子,所以叫它“花公鸡”。这匹马曾经是儿马,后来又买了好儿马,把它又给骟了。因为骟得晚,“花公鸡”的脾气很大,总爱欺负别的骟马,所以骑它要非常小心,它会在跑的时候突然去咬别的马。
出发非常顺利,我拽紧嚼子不让花公鸡疯跑,跑出有一里地,我逐渐松开嚼绳,让马咬紧嚼子,我稍稍用力拽紧嚼绳,让马头吃上劲儿。这时马蹄子跑热了,完全放开了,一会儿就跑过了井湾子。
出了井湾子不远,就进七苏木公社地盘儿,马也跑出汗了,身上冒着白烟(汗遇冷空气形成的雾),于是开始调转马头往回跑。
往回跑是需要骑马人的骑术的,要控制好马速,绝不能猛跑,要行步慢跑让马歇缓过来。
由于骑术不行,花公鸡回来时疯跑开了,我使出浑身解数也控制不住它。很快跑到饲养院了,眼看着花公鸡要驮着我冲进马棚。
马棚的门比较矮,马背上的人根本进不去,花公鸡这样一冲非把我摔死不可。
饲养员白老汉一看大事不好,顺手抄起出圈用的大铁锹站在马棚门口上下挥舞着,花公鸡扭头冲进了牛圈,摔了我一身牛屎。
“咋地个,没事儿哇?”达林太也吓坏了,赶忙跑过来问。
“没,没事儿。”说心里话刚才花公鸡冲马棚那一刻可真把我吓坏了。
“没事儿就好,赶紧下来吧,根小子,再把花公鸡骑上慢跑上二里地,落落汗。”
“谢侉子,还骑不啦?还有一匹给你留着呢。”
“骑就骑,怕啥啊!”
“快算了吧,让别的后生骑吧。”白老汉急赤白脸地说。
第一次吊马给我深深地上了一课:骑马不是那么好玩儿的,要循序渐进,要向马倌认真地请教学习,马和人一样,各有各的特点,还要掌握马匹的脾气秉性,骑马先要爱马,要和马建立感情,生疏的马最好不骑。
后来的吊马我聪明了,我只骑那匹大青马,它是杆子马,是马倌骑出来的马,特通人性。
天气太冷的原因吧,后来几年没人愿意吊马了,队里只好选派几个骑术高超的后生,在数九的时候赶上马群沿着河槽跑个三五里地意思意思就行了,基本失去了吊马的意义。
再往后吊马成为了过去,只是还留在人们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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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出生于北京市,曾经在中旗下乡,现居北京,退休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