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波丨三天和永远谁更长久
金秋时节，抛开杂务，偷得浮生几日闲，准备去海南岛看看大海。在风驶电掣的列车上，我倚在车窗旁，静静地欣赏窗外的田园风光，偶尔望望对面那个静默的女孩。她一直没和人说话，独自看杂志，看起来有些冷漠。她身上有股好闻的香味，淡淡的茉莉花香。
那个女孩在靠过道的位子上坐着，当列车驶上连接广东、海南的跨海轮渡，横越琼州海峡时，由于海上风急浪高，船颠簸得厉害，她看起来像晕船一样，脸色苍白，用手支着头，很不舒服。我看了她一眼，想过去关心她，但还是折了回来，怕被她误解。后来我想，身正不怕影子歪，虽然她看起来有点孤傲，但一个人出门不容易，或许还是需要一点点关心。于是问她要不要风油精，我包里有。她看了看我，点了点头。我拿了一盒风油精放在她手心，在她身边坐下。她搽了后看上去精神好了点儿，然后我们就交谈了几句。她告诉我她叫燕子，是来海南旅游的。我说我也是来海南旅游的，革命兄弟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她被逗笑了，笑起来很好看，彻底打破了先前冰雪般的矜持。
燕子说不知道海南的住宿怎么样，她没有预先订房。我说如果你不怀疑我的话，我们可以住同一家宾馆。她笑笑说，我为什么要怀疑你呢？我觉得你是我的幸运使者。你看，我不舒服的时候你拿来风油精，我没订房你又给我推荐了宾馆，这不是有缘吗？她的眼神好纯真，像孩子的眼神，这样的眼神我很久很久没见过了。
燕子的旅游很不符合常规，游海南选择火车而不乘飞机，像海角天涯、亚龙湾、大东海这些名胜古迹都不去，偏要去白石岭、鹿回头等这些流传着爱情传说的地方。燕子的旅游是凭着一张地图和网上的介绍，单枪匹马独自远行，她说，只要高兴，她会冬天去昆明，夏天去九寨。
燕子身上有一种独立的散淡的气质。在去白石岭的时候，我们拾级而上，你追我赶。一路行来好风光，欢声笑语洒满地，而白石岭的竹林和溪水似神仙境地，有千年古树，照得我们人面尽绿。燕子不要我的帮助，坚持自己背背包。沿途的商贩都把我们当成情侣，一个劲地向我们推销当地土特产，还有摩的司机提出优惠价送我们上山，她都笑着说不用。等到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到达山顶，太阳已从树叶的间隙中直射下来，热得她香汗淋漓，累得她娇喘吁吁。
不知什么时候，她把手给了我。她的手温暖柔软，细腻光滑，我竟脸上一红，并不是没有握过女孩的手，可她的手令我心头一颤。我不知道这世间上有没有令人神往的爱情，我一直认为那是可望而不可及、可遇而不可求的，但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我仿佛找到了那种美妙的感觉，难道这就是爱？我知道爱是心灵剧烈的碰撞，油然而生，随缘而至，爱是一件精美的瓷器，只能小心轻放，冲撞不得，握着她的手，仿佛握着千年的契约。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有些雾蒙蒙，不是灵活有致，而是清澈明净的眼睛。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叫五月，我是在五月出生的，而且五月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你真叫燕子吗？”
她摇了摇头：“不是，我真名不叫燕子，就像你真名不叫五月一样，但我喜欢燕子这个名字，小时侯我最喜欢那首‘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所以，你只需要知道我叫燕子就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会有三天，三天后我们就会各奔西东，干吗了解得这么清楚呢？在这美丽的风景中，我们都不是原来的我们，而是经过净化过的我们，所以我们会很投入，很不设防，尽情地享受属于我们的天空。有些事不必了解得太深，对吗？”
我想，她不只是聪明，而是充满智慧。像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孩，能有这样的思想，又有如此纯真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样的精灵化身？
整整一天，我们都牵着手，如果不是她坚持步行，我就闻不到这清雅的桂花香。它弥漫在空气中，在树叶上，在溪水中，在云朵上，在我俩身上，在我俩心里。在满山满坡的桂花香中，我吻了她，很轻柔地吻。燕子的嘴唇柔软，体香幽幽。我听到天籁般美丽的声音，我感觉到爱情的花朵在绽放。
夜晚的鹿回头公园游人稀疏，哪怕它是一个普通的公园，就因为有关它的传说，因为海南三亚，它就变得这样美丽。在悬崖上我领略到一些气息，比如说，温柔的惆怅，甜蜜的忧伤。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缘分吗？真的有转世的故事吗？无论在现实还是传说中，爱情都是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的呀。
燕子投入了我的怀抱，我们怎么看都像是一对爱得很深的恋人，但谁知道我们的爱情只有三天。明天，我们就会像从前一样回到各自的生活——为衣食住行而奋斗，来不及谈一场正式的恋爱，来不及有罗曼蒂克的忧愁，这一切的一切都将会随着明天的到来而结束。但这场发生在异地的风花雪月的恋情，将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记忆。我给燕子买了一条脚链，细细的银链子拴着一颗水晶。我们这三天就像水晶一样晶莹。我对她说：“听说给所爱的人买一条脚链，即使牵不住今生，也可以系住来世。”
“那么，前世你用什么系住了我？今生能和你相遇？既然今生和你相遇，为什么我们的缘分又只有三天？”燕子的眼睛湿湿的。
“前世我用‘永远’牵住了你，今生换来了美丽的瞬间，在最美最美的爱情中，瞬间总是大于‘永远’。”
我静静的仰望天际，天空中满是星星。一颗星代表一对相爱的人，我真想我们永远不会分开，燕子，你说呢？
燕子在清晨就离开了，消失了，除了淡淡的花香，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好像从来就没出现过。但我知道，她留给了我一种深刻的东西，一种让我永远想念直到生命结束仍依旧不会忘记的——爱情。
我将回到家乡继续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我也许会找个女友，成家生子，过着快乐而充实的日子，也可能一起慢慢到老。但我的爱情却丢失在海南三亚美丽的大海边，它晶莹剔透，脆弱易碎，又亘古千年。
作 者 简 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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