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婚恋小小说：窝囊的翠花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

小小说世界

有多少人能展展拓拓地活自个？

窝囊的翠花

★ 张亚凌

用姨妈的话说，我的表姐翠花就是“死猫扶不上树”，提起翠花姐，姨妈气得能咬断牙根。

姨妈的泼辣是十里八乡如雷贯耳，她若是生起气来，一手叉腰，一手戳着别人的鼻尖，骂上一整天也不用倒个词。个儿高，劲又大，没人轻易敢招惹她。翠花姐呢，和姨妈是两道辙上的车，人瘦小，面软，少语，谁撂句重话狠话在她身上都不言语。

“奇了怪了，牛生骡子了。”姨妈常常一瞅见翠花姐就来气。

翠花姐也真是的，别说是姨妈那号厉害角色，连一向都被姨妈训斥是“狗熊得像鳖一样只会缩头”的我的母亲，对她也看不过眼。“长短好歹都不要学成你翠花姐，天大了地宽了，你就是想象不到还有你翠花姐那窝囊的人。”母亲又唠叨起来，我也知道，能让母亲那种四平八稳慢性子没脾气的主儿动怒的，一定是很有听头的。

翠花姐回到娘家，说到在婆家的事，说着说着就哭了，很委屈的样子。“心里不舒坦就睡上几天，房顶塌下来都不要管！”姨妈愤愤不平地说，“换了我的话，一回就收拾下来了，叫他知道火是烫的、蛇是冰的！”翠花姐不让姨妈插手她的家务事，姨妈又不愿意干瞪着俩眼看女儿受委屈，只能出主意，出的主意翠花姐还做不来。

“死女子，听见没？回去就好好睡几天，叫他知道离了你，日子就是不好过！”

翠花姐一进门就上床倒是真的，胳膊腿还没放平展就听到后院猪的哼哼声，又跑去喂猪了。

又过了一阵子，翠花姐回到娘家，额头还有伤，说是旺财哥和她说话起了高声，拿起茶杯就扔了过来，砸伤的。翠花姐又哭了起来。

“你都叫人家起手打了？给了我不把那狼爪子拧断算他幸运！”姨妈真生气了，姨妈一生气就开骂，“你是人还是畜生？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我是哪根筋转错了生下你这窝囊熊……”

姨妈决定送翠花姐回去，给旺财哥一家点颜色看看。

“我娃的伤在脸上，是个人都能看见。”姨妈一进门就话里带味，亲家公亲家母看着姨妈的脸色直赔不是，旺财哥干脆装忙活吓得不敢走近说话，“叫娃好好躺着养几天伤，破嘴贱爪子，再有个动静，甭说面子，我叫你一家子里子都挂花！”姨妈一生气，随手一划拉，桌罩就起来了，茶杯茶壶东东西西就抖落了一地。旺财哥一家傻站在那儿都不敢挪半步。

“妈，你说话就说话，咋动手，多可惜！”翠花姐马上就蹲在地上找起没破损的。

翠花姐这么一动弹，旺财哥一家人才“活”了。姨妈气得一转身就走了，任旺财哥“妈，妈”地追着撵着地挽留，就是不搭理。姨妈回来气得跟姨夫说，那死女子，狗熊到骨子里了。

后来呀，翠花姐又哭着回来。

“不要回去了，歇着！”姨妈头也没抬。

翠花姐急了：“那不行，我娃谁管？地里活咋办？猪羊谁喂？”

“旺财叫上八十次，腿走细脚磨破，再回去！”姨妈扔下话就下了地，让翠花姐在家里做饭。

姨妈从地里回来，看见饭菜都摆在饭桌上，只是找遍院子没有翠花姐的影子——又回去了。

“你翠花姐那人，脑子不知道缺几根弦？”临了，母亲不解地说，“你长长短短都不要窝囊成你翠花姐那样！”

我突然想起翠花姐和我开玩笑的话，姑娘姑娘，姑且在娘家；媳妇媳妇，栖息在夫家；老婆老婆，老在婆家。也许，翠花姐只是觉得自己成了老婆，就该“老在婆家”，于是乎婆家啥都能接受都能原谅了。

（好像你我的身边，这样窝囊的人还不少啊，翠花姐并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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