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出其不意 | 何频
樱花
文/ 何频
草木反季开花,古来如是,是自然现象。只不过人们关注花草树木的热情从没有今天这样高涨——自然生态,空气质量;绿地绿廊,绿化美化,人们习惯了当下的新生活、新时尚。故而,对南水北调、南树北移、早开花与反季花,等等,无不时时关注着。而关于花木花草的消息,也被人们着意渲染着,使得反季花现象被放大了。这些年,随着气候持续暖化,秋冬之交,城市里树木反季开花颇常见。
一般来说,蔷薇科的花木对气候变化颇敏感,如海棠和樱花、樱桃、山桃,以及石楠等等,秋冬时节,次第争开反季花并不稀罕。还有泡桐和紫荆、丁香,反季开花也常见。去年和今年,在不同的地方,我屡屡见到反季花开得热热闹闹。不仅是我所在的郑州与黄河两岸,连江南和首都北京,我所遭遇的树木反季开花情景,说触目惊心也不算夸张。
西湖的荷花与荷叶
2019年的9月下旬,杭州好天,气温30多摄氏度,西湖景区荷花正红。苏堤是香樟绿柳夹道,远近柳浪闻莺和三潭印月一路过来,两边临水之绿篱花坛绿不到头,细密沿街草和土麦冬草铺地,石蒜龙爪花即彼岸花正抽葶开花,猩红色红花如烟如雾。石蒜开花,这个正常。但是,离开苏堤沿着西湖南岸奔雷峰塔而去,老天爷!这里大片的海棠花开放了,花色比中国海棠粉红花颜色深,叶子紫绿,分明是一大片美洲黑海棠。这在郑州的公园里也有,美洲黑海棠正时髦,可是,我没有料到它开反季花如此疯狂。时光交错,如梦如幻。12月上旬,北京天寒地冻,银杏落叶路柳不落叶,我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校园里,看见一丛丛棣棠,凌霜而绿叶黄花。距此不远的土城遗址那里的河水结冰了,元大都壁画墙附近、北京电视机厂附近,有出墙老泡桐冲寒开花,枯枝花蓝紫色开不大,似鬼头鬼脑的扑灯蛾聚在一起一样。
还有一类,红花檵木和锦带花又名海仙花者,也有凤尾丝兰,等等。乔木有红玉兰白玉兰红花槐,等等,它们不按园林花卉之手册与图谱行事,远不止春天开一季花,而是绵延半年多,此起彼伏不停开花,甚至冬天也开花。这一类有花常开的,这些年才多见,书本记载语焉不详。这是怎么回事?
红玉兰
当年,陈忠实在文章中写他的故乡白鹿塬下灞河一带风物,写自家小院与村子里的果树花木,他说他家的红玉兰一直开花。西安和郑州,两地气候接近,树木花草相同也多。猛一看陈忠实写红玉兰过了春天还开花,我认为他弄错了。实则文学大家,如贾平凹、陈忠实、李佩甫和莫言等人,法眼如炬,笔下细节绝对经得起推敲。其实,红玉兰春天过了还开花,早年我在大别山下乡时,人们就是这样说的,我没记住,不当回事。因为,我为红玉兰白玉兰早春开一次花的书本观念遮蔽了,唯书为上,旧观念太油腻,与尘垢一样积重难返。所以,即使亲历过,我也没有走心入心。
后来一次在上海,7月中旬梅雨季才过去,人民公园里有红玉兰花开满树,有人称它“红运玉兰”。这次对我震动大。接下来,又一年的7月中旬,我在北京颐和园看新荷,荷花新开,而临水一处堂院里,红玉兰和白玉兰都在开花。这些年来,红玉兰夏秋开花在郑州也很常见,见怪不怪了,可是,我还要不停地对好些人解释说明,说玉兰不止早春开花。是的,大家眼见的中秋节过了,红玉兰还开花。典型的是今年11月开初立冬那天,居然发现有一株红花槐还在开花。
凤尾丝兰
花故事,花现象,花开出其不意,讲不完也看不透,令人看不够。
凤尾丝兰,过去我们弄错了,习惯叫剑麻来着。剑麻、丝兰树和龙舌兰,都是南方和热带非洲植物。可是,凤尾丝兰很早就到郑州和北京了。21世纪初,郑州的凤尾丝兰,一年大致开三次花——“五一”第一次,夏末秋初开一次,深秋第三次开花,第三次开花零星一些。如今这几年,它每年春末,4月中下旬抽葶开花,与第二次8月左右开花,这之间间隔明显。然后,9月到来年元月,绵延开花和月季花一样。三九天,人和花在户外冻得泪流,凤尾丝兰花蜡烛流泪似的,楚楚动人。可是,它不畏严寒,继续开花到春节。我有意搜集了20世纪50年代至今各个时期的花木花卉栽培图书,对比着看,这很有趣。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郑州为例,花木花草,很多是盆栽的,冬天来了要入室保暖的。与现在的花草户外越冬比较,简直不可思议。我想,包括玉兰、枇杷、石楠、乌桕等花木,它们的适应性原本不只是在江南,以前人们对它们的认识有局限。还有三角梅,岭南地区叫九重葛或簕杜鹃的,看着吧,要不了几年,在郑州将可以露天越冬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