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十五首唐诗撷拾赏析——“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文：枯木
“白露”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五个节气，秋季第三个节气，白露节气是热与凉分水岭，意味着暑热的结束，天气开始凉爽。白露在诸多先秦典籍都有记载，如《礼记·月令》描述孟秋之月：“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元代《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对“白露”的诠释：“秋属金，金色白，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
古人根据对自然气候的观察，将白露分为三候：“一候鸿雁来，二候玄鸟归，三候群鸟养羞”，意思是指白露节气，暑气渐消，气候转凉，气候温差拉大，鸿雁和燕子等候鸟开始南飞避寒，其他鸟类则开始贮存过冬的食物。
春华秋实，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白露节气，秋高气爽，碧空如洗，草木依然繁茂，秋叶开始变色，不少秋花迎风绽放，累累硕果缀满枝头，风景如画，因而正是一年之中赏玩佳节之一。古往今来，无数文人墨客激扬文字，吟诗作赋，挥毫拨墨，抒发情怀。就诗词而言，不可胜数，我们从中撷取十余首唐诗，略作赏析。
一、初唐
《杂曲歌辞·秋夜长》
【初唐】王勃
秋夜长，殊未央。
月明白露澄清光，层城绮阁遥相望。
遥相望，川无梁。
北风受节南雁翔，崇兰委质时菊芳。
鸣环曳履出长廊，为君秋夜捣衣裳。
纤罗对凤皇，丹绮双鸳鸯。
调砧乱杵思自伤。
思自伤，征夫万里戍他乡。
鹤关音信断，龙门道路长。
君在天一方，寒衣徒自香。
王勃（650~676），字子安，绛州龙门（今山西河津市）人，初唐四杰之一。这首《秋夜长》为描写秋天女子为征夫制作寒衣的闺怨诗，刻画细腻，感情真挚，哀怨忧伤，意味悠长，为闺怨诗之佳作。
《感遇诗三十八首·其二十五》
【初唐】陈子昂
玄蝉号白露，兹岁已蹉跎。
群物从大化，孤英将奈何？
瑶台有青鸟，远食玉山禾。
昆仑见玄凤，岂复虞云罗。
陈子昂（659~700），字伯玉，梓州射洪（今属四川）人，初唐诗文革新人物之一。这首感遇诗，诗人看到秋风起，寒蝉鸣，不由得引发蹉跎岁月之情，抑郁不得志之况，然而诗人并没有沉沦，反而以凤凰青鸟自喻，表达了绝不随波逐流的壮志情怀，慷慨激昂，风骨峥嵘，苍劲有力，寓意深远。
二、盛唐
《深渡驿》
【盛唐】张说
旅泊青山夜，荒庭白露秋。
洞房悬月影，高枕听江流。
猿响寒岩树，萤飞古驿楼。
他乡对摇落，并觉起离忧。
张说（667~30），字道济，一字说之，范阳方城（今河北省固安）人。张说曾三任宰弼，一生掌文学之任三十多年，是推动“开元之治”的一位重要人物。这首《深渡驿》为其被贬谪时期的羁旅诗，描写秋夜旅宿江南古驿，孤寂荒凉，萧瑟摇落，倍感忧伤，不由得产生忧思之情。全诗写景凝练隽永，情景交融，颇富情致与韵味。
《送别》
【盛唐】高适
昨夜离心正郁陶，三更白露西风高。
萤飞木落何淅沥，此时梦见西归客。
曙钟寥亮三四声，东邻嘶马使人惊。
揽衣出户一相送，唯见归云纵复横。
高适（704~765），字达夫，沧州渤海县（今河北省景县）人，盛唐著名边塞诗人。这首诗为送别诗，白露秋风，落叶萧索，流萤纷飞，辗转难眠；忽然晨钟马鸣，未及多言，仓促离别，人去迹杳，驻足远眺，唯见白云一片。诗人通过景物渲染离别愁绪，手法新颖，苍茫而不凄凉，沉郁之中更见豪壮，独具风格。
《金陵城西楼月下吟》
【盛唐】李白
金陵夜寂凉风发，独上高楼望吴越。
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
月下沈吟久不归，古来相接眼中稀。
解道澄江净如练，令人长忆谢玄晖。
李白（701~762），字太白，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有“诗仙”之誉。这首怀古诗寓情于景，情景交融，沉郁苍凉，凝练隽永，描写诗人夜登“孙楚楼”揽胜，抒发了对南齐诗人谢眺的仰慕之情。尤其是颔联“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在江水的倒映下，白云、城楼摇曳不已，花木上的露珠晶莹纯洁，有如从秋月上滴下，不愧是诗仙，捕捉事物特征和联想之丰富，状物传神，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地步。
《月夜忆舍弟》
【盛唐】杜甫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杜甫（712～770），字子美，出生于河南巩县，原籍湖北襄阳，唐代著名现实主义诗人，与李白合称“李杜”，被后人称为“诗圣”。这首《月夜忆舍弟》是描写白露最为知名的诗词，“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为千古名句。
《长信秋词五首·其五》
【盛唐】王昌龄
长信宫中秋月明，昭阳殿下捣衣声。
白露堂中细草迹，红罗帐里不胜情。
王昌龄（698~757），字少伯，著名边塞诗人，以七绝见长。这首宫怨诗，深婉含蓄，通过对比形象刻画出失宠与得宠截然不同的差距，以往红罗帐里恩爱无限，如今昭阳殿中杂草丛生，中秋明月，捣衣声声，更显得孤寂清冷，不由得让人产生无限感慨和哀伤之情。
《巩北秋兴寄崔明允》
【盛唐】岑参
白露披梧桐，玄蝉昼夜号。
秋风万里动，日暮黄云高。
君子佐休明，小人事蓬蒿。
所适在鱼鸟，焉能徇锥刀。
孤舟向广武，一鸟归成皋。
胜概日相与，思君心郁陶。
岑参（718？~769？），唐代著名边塞诗人，与高适并称“高岑”，诗歌意境新奇，风格奇峭，气势磅礴，想象丰富，词采瑰丽，热情奔放，富有浪漫主义的特色。这首诗描写秋天白露景色，凝练生动，自陈高尚节操，誓不同流合污，同时抒发了思念友朋之情，感情真挚。
三、中唐
《闲居寄诸弟》
【中唐】韦应物
秋草生庭白露时，故园诸弟益相思。
尽日高斋无一事，芭蕉叶上独题诗。
韦应物(737～792)，字义博，京兆杜陵（今陕西西安）人。唐朝著名山水田园派诗人，诗风澄澹精致，诗歌内容丰富，风格独特，影响深远，后人每以王（王维）孟（孟浩然）韦柳（柳宗元）并称。这首诗描写了秋天思亲之情，朴素自然，恬淡闲适，颇有飘逸之风。
《润州水楼》
【中唐】杨凌
归心不可留，雪桂一丛秋。
叶雨空江月，萤飞白露洲。
野蝉依独树，水郭带孤楼。
遥望山川路，相思万里游。
杨凌（生卒年不详），中唐人，与其兄杨凭、杨凝并称“三杨”，因官至大理评事，又称“杨评事”，柳宗元为其书作《杨评事文集后序》。这首诗描写诗人秋天在润州（今江苏镇江）江边楼上赏景，银桂飘香，江月高悬，流萤纷飞，寒蝉凄切，高楼遥望，山川纵横，不由得引起思乡之情。全诗对仗工整，状物传神，以点带面，凝练隽永，诗中有画，寥寥几笔，就给我们描绘了一幅秋意思乡图。
《郧上送韦司士归上都旧业》
【中唐】刘长卿
前朝旧业想遗尘，今日他乡独尔身。
郧地国除为过客，杜陵家在有何人。
苍苔白露生三径，古木寒蝉满四邻。
西去茫茫问归路，关河渐近泪盈巾。
刘长卿（生卒年不详），字文房，宣城（今属安徽）人，工于诗，长于五言，自称“五言长城”，世称刘随州。这首诗为赠别诗，其中颈联“苍苔白露生三径，古木寒蝉满四邻”对偶工整，堪称佳对。
《衰荷》
【中唐】白居易
白露凋花花不残，凉风吹叶叶初乾。
无人解爱萧条境，更绕衰丛一匝看。
白居易（772~846），字乐天，号香山居士，又号醉吟先生，祖籍山西太原，唐代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这首诗词描写秋天白露季节衰败的荷花，诗人独辟蹊径，不从俗流，对衰荷予以赞叹，大有老当益壮豪爽之情，反而更胜一筹。同时期还有一首《秋斋》：“晨起秋斋冷，萧条称病容。清风两窗竹，白露一庭松。阮籍谋身拙，嵇康向事慵。生涯别有处，浩气在心胸”，也是佳作。
《泥阳馆》
【中唐】贾岛
客愁何并起，暮送故人回。
废馆秋萤出，空城寒雨来。
夕阳飘白露，树影扫青苔。
独坐离容惨，孤灯照不开。
贾岛（779~843），字阆（làng）仙，河北道幽州范阳（今河北涿州）人，早年出家为僧，号无本。长于五律，重词句锤炼，与孟郊齐名，后人以“郊寒岛瘦”喻其诗之风格。这首诗为诗人羁旅泥阳（故址在今甘肃）时作品，诗人送客归来，独居馆舍，秋风萧瑟，荒凉枯寂，令人凄楚。
四、晚唐
《罢华原尉上座主尚书》
【晚唐】刘沧
自怜生计事悠悠，浩渺沧浪一钓舟。
千里梦归清洛近，三年官罢杜陵秋。
山连绝塞浑无色，水到平沙几处流。
白露黄花岁时晚，不堪霜鬓镜前愁。
刘沧（生卒年均不详），约公元八六七年前后在世，字蕴灵，汶阳（今山东宁阳）人。刘沧屡举进士不第，得第时已白发苍苍，公元854年（大中八年），刘沧与李频同榜登进士第。李沧怀古诗非常著名，然而明代评论家胡震亨认为：“刘沧诗长于怀古，悲而不壮，语带秋意，衰世之音也欤？”这首诗是刘沧被罢免华原县尉上书座师的投谒诗，表达了凄苦之状，“山连绝塞浑无色，水到平沙几处流”为佳句。
《灞上秋居》
【晚唐】马戴
灞原风雨定，晚见雁行频。
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
空园白露滴，孤壁野僧邻。
寄卧郊扉久，何门致此身。
马戴（799~869），字虞臣，晚唐时期著名诗人，与薛能、顾非熊、殷尧藩等友善，均有诗篇往来；又与贾岛、姚合为诗友，唱酬尤多。这首诗描写灞上（今陕西西安）秋色，抒发了抑郁不得志的积郁心情，其中颔联“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描写失意之情，对偶工整，刻画传神，凝练隽永，堪称佳对。
以上就是笔者从众多唐诗中，选出的十余首和白露有关的代表诗作，略作赏析，以资传统诗词爱好者，不知道您更喜欢哪一首？欢迎留言讨论。另外由于笔者鲁钝，也限于篇幅，因而还有很多精彩诗词难以一一概述，有兴趣可以自行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