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三折 灌香肠

◎朱丽娟

世上美食千万种，干吗觊觎这一款？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灌香肠，腌肉的打开方式之一，就这样袭上心头。性情中人，之前抵御腊货有多强烈，当下置办腊货就有多猛烈。闺女坚决投反对票，谴责不能践踏健康换取口舌之快。我以生活需要仪式感进行“反围剿”。闺女见我油盐不进，借口去单位加班摔门而去。

偌大超市，数鲜肉卖场人气最旺。高端大气的猪屁股肉困守塑料袋中，用一枚条形码宣示主权。可供挑选的猪屁股寥寥无几。老妹打开手机电筒助力“望闻问切”，末了摇头苦笑，建议货比三家。

一路小跑，绕商业中心一圈。不是肉质不太好，就是超市不提供灌装服务。其间，还遭工作人员一顿抢白：肉切好肠衣备好，不过提回家往肠子里投喂一下，有那么难？而且，回去灌，省了加工费，还可避免转运途中可能导致的穿肠！可隔行如隔山的道理不懂吗？他们眼里的小菜一碟，在我这里比登华山还难。

小火苗明明灭灭，灌香肠之旅一波三折。最后一站，放在离我家15米的好邻居超市。亦即，兜兜转转，为了满足香肠口腹之欲，从之前的舍近求远，到最后的舍远求近。可是，超市皆一个鼻孔出气，同样只卖肉不给灌，完全颠覆我的记忆。

好吧，我妥协还不行吗？

超额完成任务的老妹心情大好，左顾右盼瞄上羊腿。说价格低品相不错，选一个过秤付款。见我一脸失落，蛊惑我：要不你也买个羊腿？老妹秒变老朱家资深大厨，历数羊肉营养价值高，特别适合我这种脑梗后患者。

既然不能满足我，那就换我满足你们。411元换取一个羊腿，闷闷不乐等待分隔。突然大事不好，想吐，吐不出。老妹让我靠她身上。可双腿秒变“羊腿”，踉跄两步蹲在冰冻鸡鸭展示柜旁。此处省略500字，待我醒来已是大汗淋漓，有种死而复生的疏离。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我。

“快打120!”“应该是低血糖，谁手上有糖，给她含一下就好！”“冲杯热糖水过来！”“有棉被吗？地下太凉！”……

抬头看老妹，两只手筛糠一样，估计在拨打120。

“没事啦，我缓过来啦！”我努力挤出羞赧笑容，说。

“刚吓死我了，至少一分钟，你翻白眼，喊你没反应，要不还是叫120送医院吧。”老妹惊惶道。

“估计早上吃了 麻圆 没消化，且一路飞奔受了风寒，胃部不堪重负兴风作浪，过去了没事了。”老妹知道我说一不二，暂时依了我。

工作人员搬来椅子，用不知哪寻来的军大衣制作成一个简易病床，两个小帅哥扶我半倚靠上去。原本缓过劲，因为这一折腾，又觉喉头有怪兽要跳脱，眼前一黑，顺势卷着军大衣躺到地上。

“别动她，这样躺着呼吸顺畅点！”一位长者制止了工作人员试图进行的第二次搀扶。我难受但意识尚在，微微点头。不一会儿，怪兽退去，呕吐感消失，人又缓了过来。

老妹跌跌撞撞买来一块巧克力，掰掉一小块往我嘴里塞。可呕吐这个怪兽随时准备卷土重来，进食无异助长其疯狂。我摇头拒绝。围观者说脸色复原了应该没事了，大家散了吧。

喝了几口工作人员送来的红糖水，活力慢慢集聚。起来坐靠背椅上休息一刻钟，便与老妹搀扶着回家。老妹又心疼又有些恨铁不成钢，说爸妈在天上着急，见大家拦不住你这头犟驴，遂使绊子让你昏厥一下，让你彻底断掉灌香肠念头。

父母生前亦饱受高血压心脑血管疾病折磨。老妈六十几岁曾在一次脑梗未遂时盟誓：我家从此与腌菜绝缘。看来，想要活出尊严，香肠必须剔出食谱。世上美食千万种，干吗觊觎香肠这一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