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 开普饭

尤其当十月的风

以霜冻的手指惩罚我的发丝，

被蟹行的太阳捉住，我踏火而行

投在地上的影子成蟹，

在海边听着鸟的噪鸣，

听着渡鸦在冬日枝干间干咳，

我不安的心在她说话时战栗

酒落带音节的血，诉尽她的言语

by 狄兰·托马斯

过去心不可得

未来心不可得

理解爱情和邪恶的所有想象，最好不要去阅读伊恩·麦克尤恩《只爱陌生人》，在此之前，我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几乎没有什么白日梦想，直到周遭的人住上更大的房子，开着小车被堵在假日免费的高速路上，他们可以不想做任何勉强的事情，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测。

另外小城号称百万人口，到底有多少人在流动静止？有几个青梅竹马的槐花巷男女，我们为了果腹奔波的时候，再也没有彼此碰面，甚至上一刻还有谁在十八楼瞧见几个人不过是在相距不到数里路的方格之间，跨来跨去，可是最近的接近，就是擦肩而过。

男人的本性如此，总喜欢攥着两本书同时打开，记忆出现问题最早溯源是五六年前吧，迄今为止，有过了六七次的短暂失忆状态，灶上若是煮着排骨，女人爱吃的排骨，我只有坐在椅子上凝视着燃气蓝色的火焰沉思，与莫迪亚诺《暗店街》的男人一样，得了健忘症的他从辉煌退回到了庸常，恰恰彼时才发现自己的猥琐已经令人难以忍受。

后来常常对着般若湖面发呆，这大概会是未来我期望最好的生活方式，清晨的雾气升腾，湖水蓝盈盈的泛着女人似的幽怨，因为突然而至的寒冷，鸟雀不知去向，空荡荡的睡莲花瓣枯萎凝滞，仿佛在过去某一时刻患上了健忘症，暗黑色的叶子沉入了看着发颤的湖水。

或许阅读会暂时摆脱空间的恐惧幻象，《只爱陌生人》之中，麦克尤恩赋予了欲望最高的权限，陌生人的孤独更像人的寂寞，书中两男主，两女主，四个人一对夫妇一对恋人，刚刚好属于新鲜和厌倦的边缘，所不同的是写作者并不仅仅是通过他们互相极其BT爱爱说明任何问题。写作者于此留下的种种蛛丝马迹，给了无数阅读者参与考验的机会，这不是拉美魔幻，也不全是轻微大麻的刺激，可能是两者混杂所致。就像残酷没完没了的后摇，其中的无聊，暗藏着躁动不安的窒息，比之旅行的放松，我丝毫不会产生任何归属的情绪，所以有人告诉我去西藏之类的地方热泪盈眶，纯属有点扯，只有回家般的旅行和女人才会让男人如释重负。

没有欲望托底的爱，恐怕也不算是爱，写作者用了无数可以春光无限的情节讨论类似的意义，美色的诱惑性危险性，男女差不多的奋不顾身，皮囊不用过期作废，彼此的陌生，增加了诸多可能。“他给阳光照耀的现在，打开了通向过去的黑暗之门。”我忽然从放下的一本径直到了另一本，门扉忽闪着召唤的目光，健忘症初期的担忧随之消失殆尽，忧虑和焦灼也兑换为听之任之，我们能把握一枚香樟树叶翠绿枯黄的节奏吗？其实什么都不可以，包括一个人背影模糊的末了，我们很快便忘记了比这个人背影还多些的记忆，会被莫迪亚诺的故事所累，人生可能就是个羁绊的过程，累不是极致，也不是结果。早晨到中午，我不过整理了自己无数的夏天T恤裤子，那些陌生熟悉的衣衫，飘荡着浓郁樟脑丸的困扰，柜子转而恢复了昔日的平静，秋天的冰凉提前聚集在这里等待。

《暗店街》的男主是位失忆的私人侦探，没有他的具体年龄，也不知其真正名字，二战后他在一家私人侦探所工作了八年，就在侦探所的主人准备退休之际，男主也决定开始寻找他自己失去的记忆。让一个得了健忘症的男人用别人的碎片拼凑记忆中的自己，多么的不靠谱，实际上写作者想告诉我的健忘症不可怕，每个人潜意识不过攫取了撕裂记忆与己有利的那部分，暂时影响不了吃喝拉撒睡，其他遗弃失落的，基本上摇摇晃晃在浩瀚的人间，谁也辨不清谁。

就算男主疲惫地走到了结局，依旧没有抵达“我的旧地址”，罗马真正的暗店街2号，昭示着不可把握书里书外诸君大差不差的命运，小个子面目浮肿棕发男子的妻子，每天下午偷跑出来幽会的男人，仍然是棕发面目浮肿的小个子。阅读的结束，记忆的返回，重复一下午的寻找，受雇于某种伟大的神秘莫测，未来不可期，重要的是过去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