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文艺】邹和阳/剃头记 / 开普饭

剃头记

作者：邹和阳

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儿时的许多往事随着时光的推移，好多都渐渐模糊了，唯有“剃头”却深深定格在岁月的深处，常常在记忆中闪现，不屈不挠的引领我穿越到遥远的童年。

儿时，我们附近几个村庄就李三爹这位剃头师傅（理发师）。剃头是包干的，成年男性一人一年二元钱，男孩子一人一年一元。李三爹身材高瘦，戴着一副眼镜，背着一个黑色箱子，挨家挨户，上门服务，十天半个月左右理一次，那时农村外出务工的人少，剃头师傅的工作量也不少。

剃头师傅走村窜巷，农闲农忙都一样执着，村里人也争着请剃头师傅吃饭，那时农村虽说不富，但非常好客，把自家最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那时剃头师傅除了理发，还兼有阉猪、阉鸡的职能，剃头师傅来村和剃头都是一桩乐事，给儿时平静的生活又增添了许多乐趣。

我们村里男孩子多，夏天一放暑假，都剃清一色的光头。剃光头有好多好处，一是省事，剃得快；二是下河游泳后干得快，不易被家长发现；三是理发的周期可适当延长，不用剃那么勤。我们为生产队里放牛，骑在牛背上，走在游河的两岸，浩浩荡荡，沐着朝阳而去，迎着炊烟而归。牛在河床上吃草，光腚的“小和尚”们在河里游泳嬉戏。有一次，我们玩得太投入了，结果牛闯入了大队的桑树林，牛偷吃了不少桑叶，被戴着红袖章“看禁”的大爷发现了，要扣下我们的牛。正当我们惊慌之时，一位哥哥淡定地吹响了哨子，三声急促哨声，响彻幽静的桑树林，牛像得令的勇士飞快地沿着河床向远处奔跑。把“看禁”的老大爷远远的丢在后面，老大爷也不追了，坐在树荫下抽烟。我馋那些桑椹，不但没跑，反而向老大爷的桑树林走去。老大爷问我：“那牛是你们的吧？”我微笑着：“大爷，牛是生产队里的，集体（生产队）的牛吃了集体（大队里）的桑叶，对不起哟！”大爷也乐了：“你是集体的孩子也可以摘集体的桑椹，那你进去吧。”那浓密的桑树林，那美味的桑椹多年来一直令我回味和神往。

李三爹后院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是桑树。幼儿剃头常常哭闹不已，一般的剃头师傅都感觉很费神。有经验师傅却很有自己一套办法，遇有这种情况，李三爹常常会随身带些枣子和桑椹，一招搞定那些小馋猫。当然，婴幼儿第一次剃头是要另给喜钱的，多少随意，主要是讨个彩头。

我不喜欢剃头，好几次剃了一半，趁李三爹不留神，我就偷偷地溜走了。外婆和妈妈满村子找我，为了让我剃完头，我常常“意外”之中又能吃到一个煮鸡蛋。鸡蛋那时是很稀罕的，一般过生日才能吃到一个鸡蛋，平常鸡蛋要么留着招待客人，要么积攒起来去换食盐、本子和笔墨。童年的记忆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剃头和鸡蛋这个两事捆绑在一起了。而今，我已人到中年了，我妈妈还经常当晚辈的面，说起我剃头要吃鸡蛋的事。弄得心心还经常神秘地问我：“爸爸，你们小时候的鸡蛋真的有那么好吃吗？”这时，我会“很生气地怒视”心心，心心也心领神会地大笑。剃头吃鸡蛋，在我家已成了一个“梗”。

儿时乡下秋收之后，好多稻草都要打好捆后，挑回生产队的晒谷坪里，堆成一座高高的山，准备冬天给生产队里牛吃。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养得有鸡，只数不是很多，根据其毛色等特点基本都有个名字，白天散养在村里，傍晚会各自归自家的鸡笼。稻草中间常常有一些未脱尽的稻谷，吸引鸡去草堆里觅食。草堆也成了我们童年的乐园，小伙伴们经常在那里捉迷藏。一次，我藏在草堆里睡着了，待我醒来，我发现我身边有3个鸡蛋，以为还在梦里，我喜出望外，回到家里。李三爹在我家里收剃头钱，妈妈正愁没有什么好菜，就将3个鸡蛋全部招待了李三爹。李三爹喝了一杯小酒后说：“像六六这样的孩子少见。”六六是我的小名，我不知道是表扬还是批评，也许，我就是那个唯一剃了半个光头就溜走的孩子吧。后来我远离了家乡，再也没有见到李三爹了。

生活条件在不断改善，人们对美，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也在日益提高。乡下老家早就有理发店了，业务也得到了充分拓展。但是，我还是常常回忆、深深怀念小时候家乡的那位剃头师傅；那位身材高瘦，戴着一幅老花眼镜，背着一个黑色箱子，风雨无阻，挨家挨户，上门剃头的李三爹。

作者简介

邹和阳，笔名杨柳岸，毕业于第一军医大学，研究生学历，医学学士学位、经济学学士学位。发表论文20多篇，科研成果2项，著有《战胜毒魔》一书（20多万字，广西民族出版社出版，1995年1月），有散文、诗词、小说等近百篇（首）散见报刊、杂志和新媒体等。十七从军，戎马三十，荣立三等功3次，二等功2次，2007年初转业后从事经济工作。资深书画爱好者，习古帖，师古人。热爱毛主席诗词和书法，喜二王，怀素，齐白石，潘天寿，吴昌硕等大师。博采百家之长，书画深得虞逸夫、颜家龙、史穆、何满宗和钟增亚、易图境等大师的悉心指导。闲暇潜心国学、美学和书理研究，以诗和禅入画，用书画解读、诠释、感悟人生。现供职于湖南省直从事投资促进和商务服务工作。

_{图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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