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专栏||白描纪实散文《狐朋狗友》之三：首领

《狐朋狗友》之三：首领

文/白 描

三人成众，三只狗，算是群了。狗群里要有头儿，就像人群里要有领导一样。

多莉算是第一只，但买来后先在犬场寄养了一段。贝娜首先来到家里，先入为主，本来头儿该是她，但多莉但比她大四个月，接回家后，在小心翼翼、忍气吞声了一段之后，就不能容忍小东西在她面前趾高气扬了。

先是争宠，由争宠到争食、争卧、争出门的先后，连给谁先梳毛、先洗澡都要争，事事争先，处处较劲。贝娜当然不服，多莉个头比她大很多，但她显然憋着一口气，心说：你狗东西才来几天，想在这儿称王称霸，没门！多莉不屑地瞥了贝娜一眼：瞧你小样，还想和我过招？喉咙里便“呜呜”发出警告。贝娜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优势，也“呜呜”，于是便演变成一场小小的战争，结果自然是贝娜吃亏。贝娜很顽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最后，痛苦的教训终于换来清醒的认识：她不是多莉的对手。她认了，凡事忍让一步，在对方面前低顺了眉眼。

多莉在两只狗里打出了自己的首领地位。

这种局面尚未巩固多长时间，来了可汗。可汗年龄比贝娜还小，但阿富汗猎犬自有一副威风凛凛的身板，眼看着一天天窜条儿，又是条男子汉，分明多了种不稳定因素，也就担心再出现那种糟糕的情形。果然有了苗头，傻小子懵懂了没多久，就有了一种目中无人的味道，观念中没有长幼，没有先后，没有权威，没有秩序，总很夸张地摆弄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架势。你正在给多莉梳毛，他大摇大摆走来，在你和多莉面前一插，他并不喜欢给他梳毛，但就是要横插一杠子，就是要捣捣乱；进食时，多莉来了，贝娜虽说不情愿，但总要礼节性地让让，可汗才懒得理睬，你来你的，我吃我的。多少次多莉都想给他颜色看，不是呵禁得快，非打在一起不可。

看来要维持安定团结的局面，非得由人来调理不可。

没有理由打破业已建立起来的秩序，多莉既然处在首领地位，就该让她干下去，帮她在可汗面前把权威树立起来。多莉是苏格兰牧羊犬，苏格兰牧羊犬绝顶聪明懂事，长久以来在全世界养犬者中口碑不错，相信多莉不会把另外两只带到歪道上去。这是最放心的。可汗具有首领潜质，而且看来也有进取的欲望，但要撤下多莉把他扶起上去，多莉不干，贝娜也不一定干，非乱套出事不可。不能培养可汗的野心，不能让他乱了章法。

这种情况下便需要人的因素介入了。

先从打招呼开始。过去回家，三只狗一齐扑来和你亲热，先摸这只的脑袋，那只不高兴，摸了那只，这只可能会嫉妒得将脸转向一边“吭儿吭儿”直憋气，想一碗水端平，结果却无端地制造出矛盾来。现在有了倾向，多莉绝对第一，而且让可汗贝娜看个明明白白。分发小零碎给他们解馋，逗他们戏耍游戏，带他们到草地上解了牵引带让他们撒欢，都从多莉开始。可汗自然不服气，总要争究，贝娜也随波逐流蠢蠢欲动，这时候你就得铁了心肠，坚定地站在多莉一边，让另外两只断了争高比低犯上作乱念头。如此这般，日子一久，便把那锐气棱角磨了下去，可汗对多莉也不得不臣服了。

服了，就好了，凡事认头儿便是，管住一只狗，也就管住了三只狗，省事多了。做了好事首先奖励头儿，做了坏事，首先惩罚的，自然也是头儿。

出现过一次反复，那是在多莉偷情诱导不满十个月的可汗和她交配之后。可汗大概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爷们了，特别张狂。多莉失却风度地和他亲热，他得寸进尺，开始在群体里耀武扬威，递上几颗葡萄，多莉还没伸嘴，他一口便抢了去，还敢叼着多莉的尾巴拖着她在地上打转转，对贝娜更是颐指气使。好在多莉那段非常时期不长，可汗的那点反心，很快就被恢复了尊严的多莉弹压下去。

也许可汗真的比多莉优秀，但头儿并不一定轮到他去做。这是大局需要，也是命。

白描，作家、教授、文学教育家、玉文化学者。曾任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中国工艺美术学会玉文化专业委员会副会长、中国玉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兼玉雕专业委员会会长，现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作家书画院执行院长，兼职中国传媒大学、对外经贸大学、延安大学等高校客座教授。

在文学创作、文学评论、文学教育之外，长期从事玉文化研究和玉雕艺术评论工作，出版和发表玉文化专著《翡翠中华》《中华玉文化与中华民族精神》《中华文化的尊荣徵徽》《玉演天华》等。连续多年主编《中国玉器百花奖获奖作品集3》并担任总鉴评，多次主持全国性玉文化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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