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读:随意翻阅的四本书

信手读:随意翻阅的四本书

● ● ●

《有一天啊,宝宝……》

蔡康永

据说,蔡康永是很厉害的电视主持人。只是,电视机一年难得几次看到我;而且他先生是台湾的,以目前状况,更难看到他和他的节目了。但这本书,很好玩——以准父亲的身份和口吻,写给尚在母腹的“宝宝”,亲切,随意。文字也简单,明快,又不乏幽默、机趣,有时,还来点生活哲理。

翻读的时候,脑子里掠过本雅明、佩索阿、洛扎诺夫,不过,只是形式和体例的相类罢了,蔡康永的,简单得多,也欢快得多——据说,他对生活的态度,大多时候,也这样。想想,电视人,自然不能如本雅明那样,时时作哲人沉思状,或者像佩索阿那样,成天在脸上摆一盘苦瓜。

这些文字,轻跳,深情,温婉,有时,也不免会心一笑。比如,在序的开头,他说:“亲爱的宝宝: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就开始我们的人生了。”

这样的真相,注定了生命的偶然,莽撞。而我们对生命的理解,也必然是伴随着生命的进程,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所以,他的书,并非要为宝宝写有关生命的“导游手册”,或举办行走人世时的“行前说明会”。

“人生之所以值得活,就是因为人生是无法解说的。”所以他说,“你的人生就是你的,你感觉到风时,风才在吹;你把宇宙放在你的心里,宇宙才存在。”

这样的书,显然并非只配作“胎教读本”。

这是写给未来宝宝的,其实,也是写给宝宝妈的。他在文字里,不断提到“我很爱的那个女生”,或者“那个很可爱的女生”。因此,虽然书里有对生活万象的感怀,但更多地洋溢着亲情和温暖:“地震和台风严重的时候,真的很可怕,但家人和情侣,会因此有机会感觉彼此的依赖,很少城市的居民,像我们这样,常常在恐惧中感觉甜蜜。”

或许是职业敏感,即便在这样的书里,也时常读到让人沉重的东西。比如他说:“上学如果不对抗学校、不对抗老师、不恋爱、不失恋、不结交朋友和仇人,那,学校可能只等于收年轻人的停尸间吧。”尽管他说的是台湾,但看看我们现在的教育,看看身边的学校,难道不正是这样的“停尸间”?

“所谓学校,最后培养的是:斗志,这是很多学校唯一培养出来的东西。宝宝,世界并不是战场,人生并不是战争,我们要那么多斗志干什么?”我也想问,只是我知道,没有人会告诉我答案,也没有人,能够告诉我答案。

而且,岂止是“斗志”,在这考个试都要当成“决战”、当个老师都要讲究“兵法”的时代,所有的权谋、韬略、道与术、计与策,都已经深入到学校教育的骨子里了啊——宝宝。

● ● ●

《徒然草》

吉田兼好

前几年,跟老师们谈课堂,我提了“三有”的好课标准:有用、有效、有趣。我特别地强调有趣时说:对孩子的学习来说,第一是兴趣,第二是兴趣,第三还是兴趣。

“当孩子们兴味盎然地投入到学习中时,学习就变成了特殊的享受,变成了精神的需要。无论什么理由,一个老师让学生不喜欢自己所教的学科了,他的教学,也就彻底失败了。就像再好的药,不被身体吸收,甚至被排斥,也就是没有任何功效的东西,无用的东西,甚至可能起毒副作用的东西。”

读书,也是如此——就自己的口味而言,越来越喜欢有趣的东西,哪怕可能无益。

从周作人开始,不少人对《徒然草》给予充分肯定,比如文字的节俭与随意,比如对心灵平和的正见,等等。我所属意的,却是那些可能不被他人看重的趣味――或者是低级的罢,但,低级趣味也是一种趣味,而且,普罗大众或许更喜欢这种“低级”,而非头头是道、端庄肃然的高头讲章。

“事事能干却不解风情的男子,好比没有杯底的玉杯,中看不中用。”第三节的这段话,让我独自傻笑了许久。

“庄子有云,寿则多辱。所以至迟四十岁以前,就应该瞑目谢世,这是天大的好事。”想起我也曾如此抗辩家人的劝我戒烟,甚至用过“老而不死是为贼”的说辞,不由会心。

“如果谈话的对象,意见与自己一味相同,则与自己独坐有何差异。”有趣的妙论,却又是常识、常理。

“改也无益的事,可以不改。”想起我的旧作:《有一个错误我不想改正》。

“附着于他物而最终毁坏他物的东西,有无数种。比如身上有虱子,家里有老鼠,国有贼,小人有财,君子有仁义,出家人有戒律佛法。”多么有趣的话语。

“《徒然草》最大的价值可以说是在于他的趣味性。”周作人的话,或可作为对自己趣味的一种宽慰和告解。

● ● ●

《英语可以这样教》

沈丽新

记得,书还在印刷厂时,沈丽新便说过,要送我一本。我玩笑:我可不懂英语哦。她说:没关系,非英语专业的人都能读——看书,果然能读。

不过,以我只在醉酒后才能冒英语单词的水平,读这样学科意味强的,总觉得吃力,所以,差不多就是“翻阅”。

让我反复把玩的,是她的自序:《拒绝成为“声音的模仿者”》——随意的文字,信手的文意,舒徐有致,比很多所谓的大家、名流言不及义的大话、套话,有意思得多。跟丽新QQ交流时,甚至说,这本书,有这样一篇文字,便也值了。

丽新是难得的“有自觉”的老师,不只对教学、教育,也包括对生命、使命——她始终坚持对自己的行为不懈地追问和审思:

“孩子们在我的课堂上,是否能够感受到自己被当作一个真实的生命在交流?还是仅仅是一个识记单词、操练句型、理解语篇的容器?作为教师的我,在课堂上只能看到一群机械的‘声音的模仿者’,还是能够聆听到无数来自心灵深处的曼妙声音?”

正因“秉持”着这样的追问,正因“坚信”自己对教育的理解,她说:“虽然我尚未抵达自己期许的最美好的课堂,但是,我真的持有了追寻它的信心与勇气。”

我愿意相信:美好的课堂,无所谓学科的区别,无所谓地域的分野。美好的课堂,只在于教师是否“足够用心、用情”,只在于教师是否有对生命的理解和体谅,对教育的热爱和担当。

不做“声音的模仿者”,或如她所说,“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也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面对教育的许多问题,我一直担心的是:“我们是否真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有时,或许是“我思故我在”,有时,则可能是“我说故我在”——独语也好,言说也罢,话语或声音,是最重要的。而我始终坚持不断发出声音,其实只是想表示:我在,我一直在,我现在在......尽管,除开自己,可能并没多少人会在意我的“在”。

这样的强调,这样的拒绝,其实只是,担心自己的迷失和消失。如丽新所言:“我们的课堂上,学生和教师都应该是积极的参与者,都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只有来自一个人性灵深处的声音,才是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感觉,便是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之一。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