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行走街头

印象中深圳有半年没下雨了。这两天的雨下得算是酣畅,昨天一场,今天一场,恰巧都被我赶上了。

今天去4S店修车返回途中,看到南头关附近风景绮丽,便起了徒步的念头,可很不巧,才走了几分钟,天空便洋洋洒洒下起雨来,幸好背包里尚有一把小伞可以遮雨。我想着即使没伞也没什么,我可以找一处避雨,欣赏风景。在雨中赏景也算是人生一大美事。

南头关

路过南头关,我要走过天桥到对面去。大概七八年前,我从这经过,不过是寻常的人行天桥,周围拥挤而嘈杂,现在已是东西贯通,畅行无阻,横跨于迂阔的马路之上,桥身的长度,也即马路的宽度恐怕比以前扩大了好几倍吧。天桥两侧的树木高大葱茏,桥身南北挑起的几条绿缎一样的绿化带里,编织着花开锦绣,川流不息的车辆竟像是穿行在大型森林公园之中。回头看去,簌簌的斜雨里,披着中国红的天桥,飒爽屹立,更显雄浑。

再过一些年,南头关二字,恐怕在深圳人的印象里会渐渐地淡去,只剩下一个地名。天桥的一侧公园里,有块矮矮的水泥石墩,上面刻写着“南头关遗址”。遗址——是的,那个真正作为关口意义的南头关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南头关天桥倒更像一个开放、迎接、海纳、无碍的雄关。

城市发展历史的踪迹,几代深圳人的记忆,大概在多年后要靠这块石头来提醒了吧。

避雨

再走一小段路,雨下得更大了,一把小伞已遮不住来势凶猛的雨滴。我决定找个地方暂避一阵。恰好前方有一个水泥墩子撑起的小型天桥。与南头关人行天桥不同,这架走车,也就粗糙而简陋些,但天桥肚子底下却是极好的避雨场所。

我收了伞,看着桥边雨脚密布的积水,心下不确定这雨究竟还要下多久。桥底下还有几个同来避雨的,一对年轻的情侣挽着胳膊,逗留了一会儿,又一同撑着一把伞,默默走进雨里,大概两颗暖着的心结伴,是不惧这世间风雨的吧。

有一个高高的年轻小伙子,背对着众人,在一个不破但绝对很旧的跨包里摸索寻找着什么。他穿着一件说不上是灰还是白的T恤,同样颜色朦胧不清的长裤,这身装扮太熟悉,又似乎太久远,忽然想起那是在老家的田间地头常见的,兴许他发现有人在注视他,有些迟钝地回过头来,迷茫的眼神不知看往何处,然而我看清了那是一张接近太阳和泥土的褐色的脸。终于,他从包里掏出一把伞来,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些许安慰。雨很大,至少还有一把伞。

天桥肚子的中央,那里地面干爽。地上放着一簇大大小小的包,确切地说是几个不同颜色的旧编织袋,袋口都用绳子紧扎着,鼓囊囊的一字排开,我猜不出里面装的什么,但看起来极像是一个人全部的家当。袋子的主人蜷着腿坐在地上,慢悠悠地抽着一根烟,侧身面向另外一个方向。他的头发浓密而长,用什么扎了起来,显得并不邋遢,但我想那应该也不是艺术家的气质体现。他小心地吸一口烟,烟雾拖得长长的,这雨还长着吧,不急。一根烟又是多么地短,兴许也和这雨一样难得,倘且珍惜着。

我转头,看到桥边的雨水,已汇成河流,汩汩地流动着,不知道要去向哪里流浪。我的眼眶里,也流淌出一些液体,忧伤却并不悲戚。

雨没有停下的意思,我撑起了伞,走进了雨中。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老者,骑着自行车从我身边走过,他一手打着伞,一手扶着车把,行得很慢。他的伞微微地像车筐倾斜。我瞄了一眼,那筐里是一把弧形的绳状自行车锁。

路边有几棵粗壮但枝叶并不茂盛的榕树,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贴着树干,以求大树的庇护,他不时地从树干脱离出来,,跳着脚向马路对面招着手,焦急地喊着“哎——哎——”。对面是一辆出租车,车主似乎是铁了心要在那里等待他的客人。

我终于走到了最近的地铁站,鞋袜全湿了。我忽然想起,我的维修单在背包的最外面一层,有些担心,一路上我也知道背包湿了,但想着那本《中国通史》在包里的夹层,再大的雨大概都上不了它半分的,心里也就安定。我掏出了维修单,像一张打湿的黄叶子,在风雨中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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