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人物访谈】之《皇上永远是对的》

皇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绝对真理，皇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万民垂范。奴才的天职，就是证明皇上的正确：皇上提出理论，你要用行动来证明理论是正确的；皇上有所行动，你要用理论来证明行动是正确的。总之，皇上一贯正确：皇上不会说错，如果错了，那一定是你做错了；皇上也不会做错，如果错了，那一定是你想错了。

人物档案

姓名：叔孙通

籍贯：山东滕县

专业：儒术

特长：看风使舵、溜须拍马

最出名的一句话：人主无过举

历史评价：叔孙通希世之罪万世莫能逃也

皇上永远是对的

——叔孙通访谈

◆徐强

记者：刘盈先生要拆掉从未央宫通往长乐宫的天桥，这时候你说了一句非常经典的话，就是“人主无过举”。为什么这么说呢？

叔孙通：他是皇帝啊，皇帝永远是正确的。这条天桥本来是为了方便他去朝拜太后而修建的，但是刚好跨过了高祖的陵庙，子孙后代当然不能在老祖宗的头上踩来踩去。我向他指明这一点，他于是决定拆天桥。如果拆天桥，就等于向世人承认他做错了。他是皇上，怎么会错呢？所以天桥不能拆。两全其美的办法是，另外找个地方，按照原样再修一座高祖的陵庙。老祖宗打下了江山，多几座纪念馆是应该的。他接受了我的建议，问题迎刃而解。

记者：也就是说，他确实做得不对，只不过是你替他想出了一条补救的措施，把错误遮掩过去了。

叔孙通：话不能这么说。你这么说，是夸我比皇上还聪明，要杀头的！奴才怎么可能比皇上聪明呢？皇上是最高统帅，是整个国家的核心，英明无比，光芒万丈。皇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绝对真理，皇上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万民垂范。奴才的天职，就是证明皇上的正确：皇上提出理论，你要用行动来证明理论是正确的；皇上有所行动，你要用理论来证明行动是正确的。总之，皇上一贯正确：皇上不会说错，如果错了，那一定是你做错了；皇上也不会做错，如果错了，那一定是你想错了。

记者：你这么绕来绕去的，我感觉有点晕。能不能说得直白一些？

叔孙通：《韩非子》你读过吧？韩非说人主有“逆鳞”，“逆鳞”是不能碰的，谁碰谁倒霉。直白地说，你得顺着皇上的意思去做，脑瓜子要转得快，随时领会最高指示。比如，陈胜在乡下捣乱，秦二世专门召开顾问委员会会议，问大家陈胜到底是“造反”呢，抑或只是普通的“盗贼”呢，我一瞅他的脸色，就知道他不喜欢听“造反”这么刺激的字眼，所以就说陈胜是“盗贼”，不是“反贼”，对公安局来说，只是小菜一碟。结果他非常高兴，赏了我好几套名牌衣服。那些说陈胜“造反”的愣头青可就惨喽，杀头的杀头，蹲笼子的蹲笼子。又比如，我投奔汉王的时候，一身儒生装束，可是他老人家不喜欢儒生啊，经常把儒生的帽子摘下来当尿桶，哗啦啦往里边撒尿，于是我赶紧换上楚国的短衣，这样一来，他就对我很客气了。等他坐了龙椅，群臣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在朝廷上没大没小的，不讲规矩，我又为他制订了一套威严的朝仪，君君臣臣，有条不紊，弄得他很得意，说：“我到今天才知道做皇帝原来是这么尊贵的！”皇帝本来就是至高无上的嘛，怎么会错呢？我的本分就是琢磨皇上的所做所言为什么是对的，而不是去怀疑皇上做得对不对、说得对不对。

记者：曲阜有两个书生看你很不顺眼，当面骂你“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谀以得亲贵”。你是儒学大师，但在他们眼里，你只是一个靠溜须拍马而飞黄腾达的小丑，没有资格为人师表。你怎么看？

叔孙通：我啐！那两个大笨蛋，提起来就让人恼火！乳臭未干的愤怒青年，想教训爷爷我，还嫩着呢！我是投靠过很多主子，秦始皇、秦二世、项梁、楚怀王、项羽、汉高祖、吕后……算起来差不多有十个吧。这么多主子我都能伺候下来，没有安全之忧，而且活得比较滋润，为什么？因为我懂得处世。他们谁做皇帝我不管，但谁做皇帝都是对的，或者说得时髦一点，谁做老板都是对的，这就是我做人的原则，这就叫与时俱进。

记者：与时俱进？是看风使舵、与时俱变吧？

叔孙通：我看你也是愤怒青年，不开窍。《周易》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与时俱变就是与时俱进，看风使舵也是与时俱进。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不想通这个道理，十颗脑袋也不够砍。懒得跟你白费口水，反正说了你也不懂。下次记得交学费，我再拨你几招。

本文参考资料：司马迁《史记》，姚苎田《史记菁华录》，韩兆琦《史记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