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缅怀我的父亲——华州莲花寺人时学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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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时三文
我的父亲时学谦,生于民国十七年(1928)农历十一月二十六日。那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岁月。
父亲时学谦
自民国十七年春闰二月至冬不雨。民国十八年,春夏无雨,井水下降,南山支流干涸,渭水断流,遍野赤地,路上尘土盈尺。春夏之交,热风四起,黄沙飞扬,夏粮绝收,秋播无望。及冬月,大雪连降十八日,平地没及人股。腊月初又降大雪;正月再降,雪片大似铜钱,许多百年柿树、槐树、杏村、枣树、石榴树、竹子等均被冻死。民国十九年六月,蝗虫又起,遮天蔽日,令人生畏,所到之处扫食殆尽。至民国十九年(1930),三年间,整个西北先后遭遇干旱、飓风、冰雹、暴雨、洪涝、大雪、蝗虫等灾害,致使庄稼三年六料绝收。再加上军阀混战,无心救灾。财主们又伺机囤积粮食,抬高粮价,最终酿成百年不遇的大年馑。时至今日,西北还流传着当年的民谣:“民国十八年,人吃人来狗吃狗,乌鸦麻雀吃石头,老鼠饿得没法走。”这场空前绝后的大灾难,使得整个西北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民国十九年(1930)四月,父亲不满一岁半,伯父不到九岁,奶奶何月娥又身患疾病。当时,家里早已糟糠俱无,地里的野菜也被人们掘食殆尽。爷爷时金祥看着一家老小饥肠辘辘,孩子们嗷嗷待哺,妻子又卧病在床,竟靠着室内的木柜忧愁而死。爷爷的逝去对整个家庭,无疑于雪上加霜,父亲和伯父只能仰仗亲戚和病中的奶奶度日。

民国二十一年(1932),父亲四岁,六月整个关中地区自东向西又流行一种叫“虎烈拉”的瘟疫,很快蔓延全省。人一经传染,便上吐下泻,发烧发冷,腹痛如搅,口吐绿水,浑身抽搐而死。老天保佑!!!全家人总算平安度过了那场劫难。

1933年春,奶奶领着十二岁的伯父和五岁的父亲前往十里开外杨家村的财主家借粮。母子三人跪在财主家的大门前,从日出跪到日落也没借来半点粮食。后来,多亏众多亲友的救济才算活了下来。

1938年,二爷爷时金满领着我十七岁的伯父以及十岁的父亲,利用农闲和初冬时,每日上山打柴,卖到县城里的咸林中学,卖柴换来得的钱仅可勉强度日。父亲十二岁时,奶奶恳求同村在大少华村财主刘家当商号总领的赵鼎德帮忙,让父亲到县城的商号里当学徒。

1943年冬,二十二岁的伯父时学礼,被村保等人伙同父亲的自家兄长时学让暗中商定:明里说:“是让我的伯父去送兵,暗中却将伯父卖了壮丁。”当伯父送兵到达宝鸡后,才知晓自己被人卖了壮丁,但为时已晚。

在一个大雪之夜,伯父趁起床解手时乘机逃走。不料被哨兵发现,在追赶中,伯父的小腿被打了一枪。但他最终拼命逃出魔窟。几经周折,才于第二年春天逃回家中。父亲闻知后,立马从县城赶回来,看着面黄肌瘦,一瘸一拐的伯父,兄弟二人相拥而泣。当时,不满十六岁的父亲怒火中烧,当面怒斥时学让:“不顾手足之情,见钱忘义,丧尽天良。”并动手打了他两记耳光。事后多年,父亲说:“他平生从未打过人,即就是后来在陕西省第一劳教支队当劳教干部工作的三十余年间,也从未动手打过犯人。但,对于不仁不义的自家兄长,父亲却愤愤不平地打了他。”伯父的腿从此就落下病根,疼痛折磨了他的一生。

1944年秋,十六岁的父亲经乔堡村的亲戚介绍,随亲戚只身前往河南许昌,在一家当铺里当伙计。在当学徒期间,父亲每天起早贪黑,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工作,得到了老板的赏识。于是,父亲很快学会并掌握了珠算,同时也认识了很多字,在老板的严格要求下,父亲的毛笔字也写得相当不错。

父亲刚到许昌时,当铺里有一位师哥,他比父亲大五岁,名叫贾彭年,是河南省襄城县山头店镇贾庄人。师哥贾彭年也是个苦命人,他幼年丧母,继母对他百般刁难。十五岁时,父亲只得送他到离家八十里外的许昌城去当学徒。

贾彭年为人心底善良,谦逊随和,待人宽厚,仁义诚信。与我父亲情投意合,二人遂结拜为异姓兄弟。在后来的岁月中,每逢年节时,伯父贾彭年就领着我的父亲到他们家中过年。受到了伯父及家人的盛情款待,过着象一家人一样的生活。对于一位身处异地的外乡人,伯父及家人对我父亲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帮助,给我父亲的生活增添了许多温暖和欢乐。

1956年父母和大姐及大哥照的全家福

1948年3月15日洛阳解放,6月7日,许昌彻底解放,10月22日郑州解放,24日开封解放。河南的解放,给千万劳苦大众带来的喜悦,使父亲格外高兴和激动。在战争纷乱消息又相对闭塞的情况下,父亲还以为远在陕西的家乡也已经解放,就按奈不住内心的喜悦。他先和义兄贾彭年商量好回乡事宜,并亲自买好礼物前往义兄家探望告别;随后又向当铺老板说明原委并提出辞工。老板给我的父亲结算清四年间的工钱,并无偿赠送他回家的盘缠,在依依惜别的哭泣声中,父亲终于踏上了思念母亲,思念家乡的归程。

未完待续。
2020年7月19日写于青岛,华州人,时三文。

原文来源:作者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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