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第二只靴子

第二只靴子

山东德州 橘子

  墙上的挂钟不紧不慢地晃荡着,它每咔哒一声,阿飞的心脏就扑通一声,这节奏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就像两军交战前的战鼓擂鸣。随着头顶的一声“咚”,四五秒的间隔,第二声“咚”如期而至在头顶炸响,阿飞的胸腔像地震过的余震,咚“咚咚咚”,颤了好一会儿,最终才偃旗息鼓。阿飞的脑细胞这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狠狠地传递出一个信号:他丫的!掀了这座楼!
  这是阿飞的第N次发狠咒骂啦!不是他心眼儿小,住楼房谁没听过噪音啊!一栋楼户型一样,卧室对着卧室,每天晚上那种吱硌吱硌的床板响,谁没听过?有次和老婆办事儿,正在兴头上,身子底下的地板“咚咚咚”一阵儿乱响,吓得阿飞差点当逃兵。他这才想起楼下是一单身汉,他见过,三十郎当岁,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一看就是荷尔蒙过剩,没出释放的主儿。大晚上的这种是个成年人就能懂的声儿,是够让人煎熬的。但每晚头顶的这两声“咚咚”,分明带着种狠劲儿和邪劲儿。
  他们这个小区是开放式小区,外来人口比较多,住户零散,很多都是外地的租房客。按理说天南海北一个楼道里住着,楼上楼下的,该是多大的缘分啊!但是现代社会的通病“信任危机”,给每个人的心门都安上了一道结结实实的防盗门,外人甭想走进去。阿飞住的是自己的房子,有证的那种,无形之中就有了一种优越感,对于那些用破三轮一趟趟拉着家伙什逃难似的租房客,他一贯是不屑一顾的。
  楼上的到底什么主儿呢?阿飞决定展开了全方位侦查,白天他偷偷爬上楼梯。锁定目标,七楼西户,门都是一样的门,防盗锁是新换的,很廉价的那种。这是所有租房者的心病,就好像换了锁,一大把钥匙攥在手心里,这房子就是自己的似的。他本想敲开东户的门,装作热情地借点东西,搭个讪,顺便八卦一下,打听打听对门的情况。手指伸出来却没去敲门,心里的那道防线顿时加宽了,他赶紧缩回手,悄悄地下了楼。仍不死心,阿飞又转到楼前空地,假装锻炼,边伸胳膊边腆着脸一层一层数上去,奇了怪了,大白天的七楼窗户拉着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阿飞焉焉地回了家,每晚继续听那磨人的噪音。
  无意间和同事说起了这起噪音遭遇,同事支招儿买噪音反弹器啊!他给你五十分贝的噪音,你反弹回去一百分贝,震死他丫的!阿飞眉毛一挑,翘着二郎腿,抿一口茶,这招正合他意。回到家,上网一搜,我靠!楼上噪音反弹器买得极火,原来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不止他一个人,阿飞嘴角上扬,咧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东西买来了,阿飞翻来覆去研究半天,对于这个巴掌大小的玩意儿很不信任地冷笑两声,老婆凑过那张结实的大脸蛋儿,“就这么个破玩意儿管用吗?还不如我用木棍捅天花板解恨呢!”“还捅,还捅,你抬头瞧瞧,天花板上捅了几个坑了?”,老婆的大脸蛋儿一挪走,阿飞拍一拍手里的神器,根据说明书安在了天花板上,安完他在胸前胡乱画了个十字,灵不灵看疗效。
  吃过晚饭,阿飞坐在床上,俩眼瞪着天花板上的那两个神器。脖子酸了,他才收回目光,又瞧了眼钟表,九点半了。老婆的大屁股也蹭上了床,床板明显陷进下去一块儿。隔几分钟阿飞就抬头朝上看看,他一抬头,老婆也跟着抬头,动作神同步。没过多久,第一声“咚”响雷一样砸在头顶,阿飞一个猛子坐起来,紧接着是第二声,“怎么回事呀?不管用哦!”老婆的大脑袋探出被窝,囔囔着,随着就想起身摸床头的棍子,“别动别动,嘘!你听上面”,阿飞拽了老婆一把,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天花板上噗哒噗哒响,“嗨!有效果了,楼上那主儿被震得慌了神啦!嘿!这就叫以牙还牙!害得老子睡不好,他也甭想睡安稳了”,阿飞解气地说,又一个鲤鱼打挺,很麻利地钻进了被窝。说来也怪,自从安了这神器,阿飞的睡眠质量突飞猛进,头顶的那两玩意儿护身符一样护着他。有些人就是这样,只有看到别人的更大的不幸,自己的不幸才能抵消,甚至还会有种邪恶的快感。这就像走路一样,你不小心摔了一跤,站起身刚想骂娘的时候,后面的人也摔了一跤,而且摔得更疼更厉害,此时你保准会不怀好意地偷着乐,身上的伤貌似也不那么疼了。
  这天下班阿飞刚想进单元门,一个脏兮兮的男人拖着行李箱踉踉跄跄地下楼来。两人差点撞个满怀,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看对方,阿飞看到的是一双失魂落魄的布满血丝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凄凉,有无奈,还有一丝愤愤得绝望。
  当天晚上,阿飞耐心地等着天花板上的动静,这阵子养成习惯了,听不到“咚咚”声他睡不着觉。眼瞅着十一点了,楼上见了鬼得安静,又等了好大会儿,还是静,令人窒息得静。阿飞心烦意乱,楼上到底什么情况?好端端的突然就没动静啦!猛然,阿飞想起了白天的那双幽怨的眼睛,心里不禁打了个冷颤,一抬头,天花板上的那两个玩意儿,正像眼睛似的瞪着他。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鞠迎春,笔名橘子,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常见于《山东工人报》《齐鲁文学》《鲁北文学》《德州日报》《德州晚报》有作品获山东省职工原创文学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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