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打一块钱的赌
读高中时,涓涓是一个家境不大好的女生,这从穿着上可以看出来——彼时大家的境况虽然都差不多,但你细品会发现,差异是永远存在的。
她终日穿着那套蓝灰色西服,也是一中的校服。
当年一中是重点高中, 入校时每人交三十八元钱做了一套蓝灰色西服。这身校服在校外是一种荣耀,表示小主是本市四千余名考生中脱颖而出的二百八十八名之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大学的门槛。在校内因不要求每天穿着,谁整天穿着就说明他家境不大好。我们班上有一位官少爷,毕业时校服还挺括如新,一次也没穿过。
那时涓涓戴一副镜片厚厚的方框眼镜,头发总是有些许凌乱,脸总是稚气地微仰着,眼神永远透着天真。我再打一块钱的赌,如果说那时同学中有了早恋的小萌芽的话,涓涓肯定不是异性抒情的对象。
现在,坐在对面的涓涓却让我一时不敢相认。
我在二十多年的影像叠加中努力分辨。她穿一件墨绿色短袖羊绒衫,黑色薄呢喇叭裙,头发剪成BOB,眼镜早换成了金丝边儿的,肤色白皙,腰细如柳。真正的脱胎换骨,变了气质。只是从说话的声音和语气上,才可以辨认出一点点当年涓涓的影子。
财贸学院毕业后,她回到本城环保局工作。据说当时除了不发媳妇和丈夫,单位什么都发,福利特别好。
席间涓涓接电话,说是先生在开发区已吃过晚饭,单等着接我们。然而五个高中邻班的女生到了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我们聚在小俩口锅烙馆,就让她先生小李在那边干等着。
后来小李把车开过来在饭店外面等。听说都是女生,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进来,等了有一个多小时。但我因为没见过他,一定要见见,他才进门照了个面,然后就回到门厅里等。小李个子很高,没有发福,头发浓密,是个帅帅的毫不油腻的中年男子。除了涓涓,四个女生花痴般看着小李咯咯笑,让他不免羞涩起来。
正值隆冬,那夜奇寒。门厅的大门开开合合,寒气大刀片一样从门外扫进来。小李一直站着,我们过意不去,只好散席。小李开车,送每一个女生回家。
几个人感叹涓涓幸福,小李谦虚:“涓涓是我们家重点保护对象。”涓涓不说话,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卖力地咳嗽,她刚刚做了扁桃体摘除术。
婚姻根本就是一场赌博。因为不在漫长的柴米油盐里磨合,你哪里知道对方的观念品行是否合适自己?对一个女子而言,所谓幸福,大约就是这样子了。她可以没有官位,但有一个温度足够的家。她可以生病,但有一个人不离不弃地呵护在身边。没有海誓山盟,也不在人前表现,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分明透着给她独享的温暖,又兼及尊重与呵护她的朋友。她可以不漂亮,但因为以上幸福,她脸上就有了动人的光芒与别样的气质。让人觉得她不庸俗,不势力,淡泊自在,又和周遭透着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