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燕丨想你,何用想起
同事的小女儿有个癖好,愿意摸别人的耳垂。小雨阿姨被她摸得痒痒的,笑着求放过。我说摸我的吧,因为我从小也喜欢摸人的耳垂。那个人不是别人,却是我的父亲。
我对父亲的依恋大概是与生俱来的。不管他坐在哪里,我总会千方百计地蹭到他的怀里,一边享受着他怀抱的温暖,一边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耳垂。父亲的耳垂上并没有多少肉,摸起来软软的,给人一种安宁舒服的感觉。
父亲身体羸弱,脸庞瘦削,却是我百看不厌的风景,是我最想倚靠的港湾。把我的脸贴在父亲的脸上,与那些皱纹近距离接触,心里无端地就会踏实下来。在父亲黝黑的面庞上亲一口,父亲笑了,我的心里也是春光繁茂,百花盛开。
父亲身上有烟味,有腥咸的海水味,有时还混合着汗味。可是我什么都闻不到,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阳光的味道。只要站在父亲身边,只要看见父亲,就会觉得岁月静好,时光安然。天长日久,亲戚们对我这种小女孩的情态也已经司空见惯。每次看见我妈,都会好奇地打听我是否还要“亲”父亲。这个“亲”,不是单纯的感情上的那种依恋,而是将嘴巴凑到父亲脸上,实打实的亲。亲戚们有时也会调侃我,说你那么爱干净,怎么也不嫌脏了?
我那时候很奇怪,为什么我闻不到父亲身上那些不好的味道呢?直到有一天,我读到刘墉的一篇文章。文中说他的朋友有口臭,刘墉坐在车后座都能闻到,可是那人的女朋友却经常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刘墉也奇怪,难道那个女朋友闻不见朋友口中的味道吗?后来,他恍然大悟,说一个人很爱另一个人的时候就会爱上他所有的一切。看到这里,我也恍然大悟,因为那一份简单深沉的爱,我包容了一个中年男人的所有,包括他的缺点和那些在别人闻起来有些不好的味道。
是的,父亲不脏,父亲怎么会脏呢?哪怕他不洗脸不刷牙不换衣服,我也愿意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身边,在我心里,他是这世间最好的男人。他会不顾天寒地冻亲自下海为我剜海蛎子;他会跑到村后去接我放学;他会不顾一身的疲累坐最后一班车来我打工的地方看我;干活的间隙,他一边抽烟一边却掉下泪来,说是想我……尽管他也有缺点,但是在我心里,他就是这世间最完美的父亲,今生能够做他的女儿是我的福气。虽然他没钱也没权,可是在他身边,我依然感觉自己骄傲得像个公主。
现在,我只能在梦里见到父亲。每次看到他,不管他是坐着还是站着,我都会靠上去,先把脸贴到父亲脸上,然后再深深地拥抱他一下。即使在梦里,我似乎也非常清醒地知道,机会难得,能拥抱的时候就尽量拥抱,不要等醒来以后再后悔。的确,我现在常常后悔,自从有了我家二宝之后,我的时间和精力都不够用了,每天被两个孩子缠得鸡飞狗跳,对父亲的那一份爱似乎也淡了。吃饭的时候,我不能再靠在父亲身边了,因为我的身边多了一个小男孩;想要亲一下父亲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又会吃醋,在他的心里,妈妈的爱只能全部给他,不能给别人,哪怕这个别人是妈妈的父亲也不行。尽管我有些疏远父亲,可是父亲依然乐呵呵地,他为我做鱼,为我赶海,为我做他所能做的一切。
如今,父亲虽然走了,可是他的爱一直都在。我有时会跟我妈说起在梦中见到父亲的情景,我妈就会让我祷告祷告,说让已经离去的亲人们离我远点。我却固执地把这种梦理解为一种幸福,一种能够与亲人随时相见的幸福。当初,唐明皇思念杨贵妃,尽管他贵为太上皇,可是依然“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而今,我多么幸福啊,不用上天入地,只要做一个梦就能与父亲相见,多好。在梦里,时光永恒,我们彼此无恙。他温热的脸,含笑的眼,仿佛一直不曾离开。有时候一个恍惚,仿佛会觉得我一直坐在父亲的怀抱里,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感受到隐含在他皱纹间的那些爱意;只要一抬手,就可以摸到他温暖柔软的耳垂。
父亲,何用故意想起,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你。
作 者 简 介
孙燕,笔名子浛,山东省诗词学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城阳诗词学会副秘书长,城阳作协理事,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作品发表于《时代文学》、《山东文学》、《齐鲁文学》、《燕山》、《青岛文学》、《中华诗词》、《执手文学》、《高尔山》等。散文《难忘旧日时光》曾获2010年全国“我的暑假”征文比赛二等奖,散文《回家》获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散文《最爱秋天》获《时花文学》征文二等奖。作品入选《2016齐鲁文学作品精选》、《2016年山东诗歌年鉴》、《山东诗人》、《新世纪华文作家文集》、《优秀作家作品精选》、《盛京文学》、《实力派作家文选》、《当代优秀诗人作品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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