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俺大/吴群
记忆中，俺大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头，中等身材，半白的头发，一年四季，离不开身的是夹在手中的香烟，走路时，两只手背在身后，无论春夏秋冬从没有系扣子的外衣飘在身后，飘在我的眼睛和心头，多年的风风雨雨中飘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俺大农民出身，初中毕业，在我们那儿属于文化比较高的人。爷爷没去世之前，总爱唠叨说俺大应该做大官，上学时的成绩特别好。爷爷说的是真的，俺大珍藏的毕业证上，五门功课全是甲。爷爷是从周口一带逃荒过来的，靠给别人家扛长工过日子。奶奶在俺大四岁时，积劳成疾，在一个风大雪紧的傍晚离开了爷爷和俺大。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俺大继承了爷爷坚强的秉性，读书刻苦用功，靠着邻居的接济和爷爷的吃苦能干，俺大顺利地完成了初中学业。看着日加苍老的爷爷，俺大在没有提起过上学的事，回乡作了一个农民。镇上供销社要在村中办一个代销点，因俺大的文化高，在乡邻们的推荐下，俺大又做上了营业员。于是，俺大每天一幅挑子，一头油盐酱醋，一头针头线脑，早晨从镇上供销社取回货，便上了路，沿村过店一路吆喝。俺大很珍贵这来之不易的工作，干起活来格外卖力，很被当时的主任看得起，大约一年后，俺大便转了正，成为拿工资的正式工作人员。
听俺大说，转正那天，滴酒不沾的爷爷破例喝了酒，蹲在奶奶的坟前哭了半天。
后来，俺大便调到镇上的供销社。先是当上了统计员，又当上了出纳会计，又当上了总会计师，副主任，1986年俺大当上了主任兼支部书记。这个官职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官位。俺大心中有一个隐隐的痛，那是上级准备提拔俺大回城任经理，一个他非常器重经他一手提拔的副主任连夜活动，结果第二天宣布的结果回城的不是俺大而是那个人，很多职工抱不平，声讨着要去反映情况，俺大坚决制止了。从此不提这件事，埋下身子，把个供销社的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后来，那个人做了领导，到镇里代销社检查工作，酒桌上向俺大道出了愧疚之情。俺大以他的大度善良和忍让，赢得了职工的信任和尊重，他在主任的位置上整整干了十一年。
俺大退下来后，看到了村中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家中留守的是老人和孩子，生活用品的使用就很困难。就和我们兄妹商量要在家办了个店，有感于俺大的性格，我们破例没有阻拦。俺大为人特别和善，经商文明，不欺不骗的商风享誉周围十村八庄。他每月主动到镇上缴各种费用，多次被镇市场管委会评为文明经商户。由于俺大的热心肠，加之他的德高望重，每当村中出现吵嘴打架等现象时，大家都乐意找他调解，不管是他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只要他一到场矛盾就会很快解决。村委会每年都要授予他“和谐村委调解员”称号。俺大很珍惜荣誉，像个小孩子似的，每次把奖状证书贴在墙上，每天要站在前面看上一回才心满意足的去做事。
俺大在穿着打扮方面很不讲究。在镇里的供销社做主任时，穿了一双两个品牌的皮鞋，说是供货商奸诈使的坏。妈说你穿不起鞋吗？扔了去，俺大说那多可惜呀，再说哪个营业员是个新手，工资又低，又不能退货，我买下来算是帮一下他的忙，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讲究什么啊，再说谁也不会专盯我的脚吧？有一个冬天，弟弟看俺大穿的那件旧呢子大衣颜色褪得看不出本色了，就对俺大说：爸你把这件衣服换了吧，我给你买件新的。俺大连连说：不要不要，这个大衣挺暖和的，那么讲究干啥？我和弟弟劝说他半天，也没拗过他。妈平时要给俺大买件新衣服，他要叨唠好几天。他常说俩儿子的旧衣服我都穿不尽，买什么新的，不买不买！母亲没办法，就变换一种方法，买了新衣服后，就说是闺女或儿媳妇给买的，这样他就不好意思叨唠了。
俺大很看重孩子的学习，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我们姊妹身上了，姊妹五个之中，在我的身上希望最大。我读高三那年，姐姐要出嫁了，就请假回家送姐姐。恰好，高三最后一次质检成绩刚刚出来，考了全县第三名，学校还发了一张喜报，又奖励了五元钱。回到家已经是午后，院子的客人刚刚走散，俺大看到我回来非常高兴，忙着教母亲为我准备饭。接过喜报，喝过一点酒的俺大竟抱头大哭起来，几个帮忙的亲戚忙跑过来，母亲也慌得从灶屋跑出来，俺大好久才止住泪，摇摇头在我的肩上轻轻拍了几下，便趴在桌上睡着了。鼾声很大很均匀，笑容确是很甜蜜的。每次到我家里来，总是要问一问我儿子的成绩，他还把自己的退休金拿出来一部分作为奖励基金，孙子孙女考好了，他便重金奖励。每当看到她陶醉于孩子们好的考试成绩时的神情时，我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我参加了工作，远远地离开了俺大。俺大和母亲很准时，每月必来一趟。每次来时都要带上一些粗粮杂面，有时还带上一些自己亲手种的蔬菜，为了赶早，他和母亲总是坐第一趟公交车，到家时，菜还带着露水，青翠欲滴。俺大一个劲地说家里种得多，争取我们姊妹几个都能吃上他种的菜。又说吃的人多了，他活动的就越多，身体就会更好。
俺大是个孝子，而且心特别的细。至今我姥姥一直住在我家，饭做熟了，第一碗饭他先递给姥姥；看电视时他把姥姥的椅子放在前面，在姥姥的身边放上一些零食，一杯茶。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每天乐此不疲的做这些琐事，在我们姊妹心里深深地打上了孝的烙印。
听听你的叮嘱,我接过了自信/凝望你的目光,我看到了爱心/有老有小,你手里捧着孝顺/再苦再累你脸上挂着温馨/我的老俺大,我最疼爱的人/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吃了十分/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俺大……
伴着流淌在心底的歌声，我想对俺大说，俺大，你歇一歇吧！
作 者 简 介
吴群，笔名“舞君”。语文高级教师，河南省首批名师，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者。有作品散见于《作品》《飞天》《广州文艺》《都市小说》《中文自修》《辽河》《天池》《小小说选刊》《博爱》《散文家》《散文选刊》《河南日报》等报纸杂志；曾获2009全国散文大赛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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