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无爱,也请善待
01
办公室位于阳面,一年四季都有充足的光线。
我尤爱冬天的午后,暖烘烘的阳光,像暖心的恋人,非要透过玻璃慷慨地洒进一些爱来,让人怦然心动。
有时,忙于手边的工作,忙于敲打各种文字,在匆忙上下楼之间,在每日上下班之间,我常常忘记了屋里还有一盆绿萝等着被我善待。
我对它,似乎也多是不经意,每天早上敷衍地浇浇水,潦草地看看它,更多的时候,视若无睹,当它不存在一般。
究其根源,大概是因为它不是我想要的,而是别人随手拿来送我的。
忽有一日,我发现原来绿油油的叶子,开始有了如铁锈般的黄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无精打采,又好像披头散发的怨妇,心灰意冷,怎么看怎么没有刚来时的精气神。再走近细看,还有个别掉落的黄叶横尸盆中,一副撒泼耍赖爱谁谁的样子。
再望向它的那一瞬间,突然一惊,仿佛洞察了人性的弱点一样。因为它不是你真心要的,所以,即使枯萎了你不会心疼;不是你千挑万选的,所以,你不会好好珍惜。
当下,赶紧修剪枝叶,细致浇水,唯恐真的怠慢了它,辜负了别人的一番心意。好在绿萝生命强悍,浇了水,立刻直起身子,活泼起来。
静坐暗笑,待物是如此,感情上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人品不同,应对的方式不同罢了。
02
民国有个女人,从弃妇华丽转身成为传奇,就是因为未被善待,她就是徐志摩的原配夫人张幼仪。
徐志摩是世家子弟,家里颇有钱财。其发妻张幼仪,也并非山野村妇,家世显赫,富甲一方,配他绰绰有余。
她祖父是清朝知县;父亲是上海宝山县巨富;大哥张君励是励志社首脑之一,《中华民国宪法》的主要起草人之一,被称为“民国宪法之父”;二哥张嘉森在日本留学时与梁启超结为挚友,回国后担任《时事新报》总编,还是段祺瑞内阁国际政务评议会书记长和冯国璋总统府秘书长;四哥张嘉璈二十八岁即出任中国银行上海分行副经理,是上海金融界的实力派……
而她自己,曾经在师范学校读书,受过良好的教育,也被人从小夸到大。
就是这样一个门当户对的张小姐,还是被留过洋的徐志摩嫌弃为“土包子”,因为他反对旧式婚姻,向往自由恋爱。对这一段婚姻,他只冷漠地评价了八个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婚后,即使张幼仪家教有方,举止端庄,养育儿子,照顾公婆,打理财务,样样在行,但他的“不喜欢”却固执地将她打入人间地狱。
为达到与才女林徽因双宿双飞的目的,他不顾张幼仪怀着两个月的身孕,没有想过她离婚后会陷入什么窘境,如何抚养两个孩子,一心一意贪图私欲逼其离婚。
后见徐志摩心意已决,生完次子的她,遂与徐志摩在柏林签字离婚,这成为中国史上第一桩西式文明离婚案。
由于没有爱,所以连一点责任心也没有了,哪怕她的身边还有两个年幼的儿子。
万幸,张幼仪的娘家足够强大。离婚后,她到巴黎投靠二哥,边带孩子,边学德语,攻读幼儿教育,后回国在东吴大学教德语,出任上海女子商业银行副总裁,炒股,盖楼,出任云裳服装公司总经理,且依然善待徐志摩的父母,最后终于觅得良缘。
对于这些,张幼仪曾感慨:“我将这一生看成两个阶段,‘德国前’和‘德国后’。去德国以前,我凡事都怕,去德国以后,我一无所惧。”因为不被善待,反而成就了她奇女子的人生奇迹。
对于父母之命的婚姻,因为那不是自己要的,所以徐志摩扔的决绝,断的干脆,丝毫不留夫妻情面,丝毫不顾子女情分,就连一点善待都不肯给她,赤裸裸地暴露了他的自私冷漠和薄情寡义。
03
比徐志摩大16岁的文坛巨匠鲁迅,同样被家里塞个了“礼物”,但态度却有天壤之别。
鲁迅的发妻朱安,也是母亲送给他的“礼物”。朱安不比张幼仪的家世和学识,小脚,不识字,还大鲁迅三岁。鲁迅多次对友人说:“她是我母亲的太太,不是我的太太。这是母亲送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负有一种赡养的义务,爱是我所不知道的。”
所以,他只用负担她的吃穿用度,不用负责她的喜怒哀乐,且婚后便去了日本,留朱安守着母亲,一守就是15年。
人之心胸,多欲则窄,寡欲则宽。在那个旧时代,没有与她离婚,赶她回娘家,容她留在周家,已是鲁迅最大的慈悲。被离婚的命运,在封建社会下的妇女身上,绝对是一场悲剧。
从此,鲁迅孑然一身,心无杂念,专心学业,后又弃医从文,投身革命事业,直到四十四岁时,才跟学生许广平确立了恋爱关系。就这样一段从来没有名分的关系,还是许广平大胆表白,遭拒后仍旧苦口婆心做了大量思想工作,鲁迅才放下包袱,欣然接受。
彼时的他像是做了很久的自我抗争,最终对许广平说:你胜利了。
此后的十一年,许广平一直跟鲁迅一起,寄钱供养朱安。在鲁迅去世后,朱安曾拒绝接受周作人的钱,却乐于接受许广平汇寄的生活费。她对许广平丝毫不嫉妒,还赞赏有加:“许小姐待我好,她懂得我的想法,她的确是个好人。”
而许广平也对她的身世深表同情,朱安去世后,她曾在一篇文章中写到:“鲁迅原先有一位夫人朱氏,她名‘安’,她的母家长辈叫她‘安姑’。”
1947年6月间,朱安病逝于北平,生前曾说:“灵柩回南,葬在大先生之旁。”许广平汇钱为朱安办了丧事,却将其安葬在鲁迅母亲的坟墓旁边。
许广平是懂鲁迅的,她知道,这份“礼物”,至死也会被鲁迅拒收。因为,朱安始终不是他想要的。
即便不爱,鲁迅也用悲天悯人的方式,安放了一个小脚女人的一生,免她四处漂泊,免她生活流离,彰显了先生高情远致的品质和良善慈悲的胸怀。
04
人世浩荡,不爱之人,不喜之物,不好之事,难免有之,此中,考验的便是你的人品和胸襟。
有些父母,血脉天成,再丧尽天良,你也得认;
有些亲人,是宗亲血缘给你的,再混蛋,你也得要;
有些东西,是别人当贵重礼物给你的,再不喜欢,也要爱惜;
有些事情,是不得不去做的,再不乐意,也要尽责;
……
随心所欲,不若随遇而安;随心所欲是性情,随遇而安是智慧。生活中,本没有多少心甘情愿的立场,无非吃点亏,受点苦,遭点罪,背会儿锅,少点埋怨,少点冷漠,后退一步,海阔天空。
除非你能扭转乾坤,否则不如顺水推舟,善做人情。对于人,多体谅,求同存异;对于物,多珍惜,物尽其用;对于事,多用心,尽人力听天命……能成人之美,绝不乘人之危。
即使无爱,也请善待。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善待别人,就是善待自己;善待万物,就是积累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