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胡采云||公婆 (小说)

    主编：非   鱼

“你妈不来，咋办?”玉妍面色阴沉、粗声粗气地问丈夫。

他，同样盼娘来家心切，但脸上却毫无表情，习惯地翻着报纸，然后缓慢地抬起头，短言安慰到：“别着急，妈会来的。”

“啥时候来?等孩子长大，还是等台湾回归?”玉兰见丈夫不愠不火的态度，自己的火爆脾气又犯了，陡陡地甩出这句话。

据妇产科两次检查，月底玉妍就要分娩了。早在月初，她就在微信中告诉了公婆妇检的情况，满以为她会提前到来。不料，连前天打了视频电话亦无反响，眼看产期逼近，失望之下，她想起人们常说的话“婆婆再好也不及妈妈”。唉！偏偏不幸的是，命运使她过早地失去了圣洁的母爱。她满怀伤感，在茫然无措中气得向丈夫发泄。多亏他脾气温顺，能忍耐，从不用偏激的言词与她舌战。他只管低头看报。

“干吗不说话啊?”玉妍又放开了连珠炮——“哼!真是打灯笼难找的人家，我没见公司里一百多女工，谁坐月子不是公婆侍候?只有你的尊母怎么如此狠毒。”

当面责已无伤和谐，恶语咒母却使他非常恼火。他本分、善良的母亲谁不称道。在“瓜菜代粮”的年月里，二婶怀孕缺乏营养，母亲曾多次把自己的份饭暗地扒到二婶的碗里。这是保命饭啊！这事玉妍你知道，今天怎么把莫名的“狠毒”二字扣到妈妈头上?他感到有一股压不住的火从头顶冒出来。他想质问玉妍，但又怕激化矛盾，终究还是心平气和地说:“准是妈腾不出身来。”

“忙啥?不就是几只破鸡嘛，莫非鸡比人还重要?”

“好吧，别说了！吃喝拉撒睡，一切我包了。”

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月子里的事，大手大脚，伺候不周，会带来妇科后遗症呐！况且这非一日之忙，你误工是要扣发工资和奖金的，添置轿车的计划岂不成了空谈。你说起来还是你们老陈家望的个秋葫芦小子！这样个对待？玉妍越想心里越不是味，越往下想越感到苦不可言。她一头扑倒在枕头上，伤心地哭诉起来，什么“命苦了，瞎眼了，倒霉了……”一连串的话和着眼泪甩出来。

眼下他清楚地意识到：即这会有位口若悬河的说客，也是无法劝说她平静的，如果他再回转去几句重话，马上这屋里会出现一场“爆炸”。于是，他只管克制着自己，你玉妍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正当这儿，一位手拎竹篮、肩背编织袋的妇人来到了 三楼，忽听玉妍的哭泣声，以为是她产前阵痛而哭，忙加快脚步推门进来，着急地招呼——“贵雄，准是你媳妇要生有动静了，快点打个电话医院茬！”

见到是自己母亲来了，他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姆妈，她这暂是别的原因哭......您把东西先放着、快坐下......”

玉妍嘎然停止了哭泣，但起卧不是，假装入睡，一动不动地背着身子斜躺着，显然，此时此刻就是皇母到来，她也是不予理睬的。陈婆快手快脚撩起被子盖在玉兰身上。

原来母亲自打一见微信就动手安排调停家事，本来是打算提前几天来，没想到报社和电视台记者先后去家中采访、拍照。前天，又受邀参加乡村振兴合作社经验交流会，没法出门。接完玉妍的视频电话，她赶紧跟乡长请求不再参加最后的授奖仪式，紧赶慢赶延迟到今天。

玉妍默默地听着婆婆的话语，心中翻腾起来，面如火燎，伤心的眼泪变成了内疚的泪水，直往肚里咽。嘿呀！错怪了！其实公婆跟自己去世的妈妈一样，也是纯朴、忠厚、善良、 能干的一位母亲。她这时还想起了大年初一早晨.，跟婆婆端“年饭”进鸡棚的往事。一进门，那几百只鸡一齐伸长脖子咯咯地欢叫，好像给主人拜年问好似的。她好奇地问道："妈，啥时候能孵小鸡?"

“最好是阳春三月。”婆婆娴熟地撒着鸡食，笑眯眯地回答。

“那个时节，您会更忙吧?”

“那时啊，妈就成了鸡保姆啰。”

现在正是阳春三月，正是婆婆最忙的时候呢！

玉妍无法再装睡躺下去了，想向婆婆赔个不是。可是脸上仿佛有无数的小虫在缓缓蠕动，话未脱口，面颊已经泛起了红晕。她缓缓地爬起来，故意揉了揉已风干的 泪眼，羞赧地一笑，明知故问道:“妈，您怎么来了?家里正忙吧?”随着这声问候，她觉得浑身轻快了许多，背转身，故意给丈夫白了一眼:“瞧你，茶都没给妈倒。”说罢，走到桌旁沏了一杯热茶，双手端给了婆婆。

丈夫也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内幕的婆婆忙手忙脚地将竹篮里的土鸡蛋、油面放进壁橱后，又从长裤的内荷包里掏出一个严严实实的小纸包，塞在玉兰手中，说:“你自己放好，明天让贵雄给你买点可心的急用的东西，妈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剩下的这张农商银行的卡，我支持给你们买台车，你们自己也出三分之一，方便代步。你坐月子时，宝宝哇，你呀要和我睡一个月啰！”

玉妍打开纸包，竟是一大摞一百元的红票子。玉妍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妈……”她不由自主地一头扑到婆婆的臂弯里。

婆婆的眼睛也模糊了，她用手爱抚地捋着玉妍蓬乱的头发，嘴里说:“傻孩子，哭不得的！要有乐观心态生孩子。”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胡采云，女，生于1964年10月，湖北汉川人。八十年代系意气风发的文艺青年，偶有小诗小豆腐块见于报端小刊。九十年代中期以后，因乡镇工作的需要，专注于通讯报道。搁置许久巳经发黄卷页的诗稿、小说稿、散文稿，一直蕴藏着当年的文学梦。始终认为未曾著书立说不代表无才，故此一直都在学习中。指不定晚有所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