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国苗 | 黄墩港的航船
黄墩港
这里不仅有乡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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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薛国苗
照片:选自《潮起黄墩》
在陆上交通不发达的年代,航船是我们沿海地区主要的交通工具。当年的峡山、薛岙、柴溪(象山县)、大佳何双港、乌石头和黄墩几个乡村都靠海,均有航船相通,其中叫得出名的有柴溪航船、双港航船、乌石头航船和峡山航船等,而我印象中最繁忙的当属峡山始发、途经薛岙、终点在桥头胡黄墩港的峡山航船了。
黄墩港位于象山港尾,从峡山海面向西漫延 30 里,就称黄墩港,上游通颜公河,直达县城桃源桥。
桥头胡发达的商贸闻名遐迩。每逢农历二、五、七、十集市日,四邻八乡的人们就会走水路乘航船,涌向桥头胡集市,或在黄墩埠头上岸后再转达其他地方。桥头胡繁荣的商贸使得停靠这里的峡山航船也异常繁忙。
黄墩老街
峡山航船早在明清时便通航,那时同样途经薛岙,再达桥头胡。但那时都用木帆船,时速不快,可载 30 人,因限于潮涨潮落,每天只能往返一次。由于方便省力,又比步行快,还能搭载货物,深受人们欢迎。乘船的多为生意人,有推销自家渔船捕捞的海产品的,有到黄墩老街采购南北货、日用品的商店老板,也有家里办喜事采购“下饭”的。每次人员满满、货物多多、船舷吃水深深,俨然是贸易船。民国后期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薛岙码头还有走上海的轮船,途经象山、舟山、宁波,隔天一班。上海的轮船带来了大量的货物,故途经薛岙的峡山航船的航运更加繁忙了。
黄墩港埠头(胡积飞供)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峡山航船的老大是峡山渔民,叫尤尔荣,大家习惯称其为“尔荣老大”。航船老大其实是个苦差事,若遇上十二、廿七两头潮的早潮,就得三更起床,打着灯笼去催客,还要拿着大海螺,运足底气吹响好几遍才行,等天晓乘客上齐方可起航。
从峡山始发,途经薛岙再到黄墩埠头,三十里的水路单程一般要两个来小时,往返需半天。航船除了收客位票,还要适当收取行李费,一般要收三五角。如果你和尔荣老大关系亲近,则可优惠。
乘坐航船,也会碰到倒霉的天气。尤其是发雾天,熟门熟路的老大也会感叹“老大好当,黄墩港难摸”。一旦船搁浅,老大愁煞,乘客苦煞。
20 世纪 50 年代,足足 5 个年头,我在薛岙、峡山的供销部门工作,去桥头胡开会、上县城办事都乘坐该航船。俗语说“同船夹条命”。记得有一回,我乘船,船到半途,风停了,又下起了滂沱大雨,老大戴顶笠帽,穿件厚重的蓑衣,十分吃力地摇着橹。为助老大一臂之力,我便上前帮老大去摇橹,我那娴熟的动作,赢来了乘客们的叫好声。
20 世纪 70 年代初 , 木帆船改为机帆船,分两层,下层坐人,上面堆放物资,可容纳五六十人。尤尔荣老大因年迈退休了,接任的是尤成全老大。木帆船换成了机帆船,就像是手拉车换成了大卡车一样,当时,黄墩港沿岸的人们都将这作为特大喜讯,纷纷奔走相告,好多人还特地跑到船埠头去看航船,尤其是听到那长长的汽笛声,更是人心振奋。人们目送着远去的航船,久久不愿离去。
象山港(大宁安摄影)
每当回想起那段乘船历史,仿佛还在昨天,那乘客们的烦吵声,海浪冲击船舷的拍击声,甲板上猪箩筐里猪仔的啼号声,夹杂着隆隆的马达声,汇成了昔日黄墩港航运的交响乐章。回想起来,当年柴油机的噪音确实特别大,可那时却没有一个人抱怨,也没有人感到烦躁,觉得刺耳,反而觉得柴油机非常带劲,很给力,是让人奋勇向前的节奏。
斗转星移,时过境迁。随着社会的发展,一镇一乡都接上了公路,1985 年,峡山航船的始发地峡山也通上了更便捷的城乡客车,途经桥头胡、薛岙、骆家坑、上蒲、下蒲。之后,原来的沙石路面变成了柏油马路,原本大半天到不了的县城,而今只需半小时。
砂碕苍苍,港水茫茫。故乡的航船在 30 年前就停航了。不久前,天晴日朗,几位亲朋兴致盎然,相约故地重游,走在昔日航船停靠的峡山井棚头、薛岙码头,但见碧海蓝天间,港湾新景如画,停泊在海港中的万吨巨轮淹没了当年的木船帆影,几艘豪华的快艇接替了昔日的峡山航船,承载着游兴中的乘客,飞驰在辽阔的碧海之中……
涨潮时分,站在古老的船埠上,“呜——”的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响起,仿佛又把我们带回到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