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杰丨冬日的老屋(散文)

离开故乡许多年了。父母在家就在,有父母的家永远可以随意地回,自由的往。父母在故乡的时候,我没少回故乡,假期里带着女儿回到故乡,一住就是个把月,就住在老屋里,睡在老屋的土炕上,暖暖的感觉。老炕尽管坚硬,却厚实,让我觉得我的心是永远落在坚实的土地上的。父母跟随我来到异乡的城市居住以后,距离故乡越来越远了,距离老屋也越来越远了。随着父亲的离世,母亲的年老,回故乡次数是越来越少了,就有了乡愁,有了忧伤,在异乡再怎么的幸福,再怎么的衣食无忧,就是感觉不到真正的快乐,永远感觉心没着没落的,仿佛永远在空中悬着,在云中飘着,像浮萍一般没根没系,没有着落。

母亲老了,风烛残年的母亲颤颤巍巍,她怕累了,也怕长途的行走,怕一路的劳顿。回故乡的次数渐渐减少,近两年时间,每次在母亲跟前念叨:“妈妈,你想家吗?想家我们回老家!”母亲摇着头说:“不想了,老家可想的事没有了,可想的人儿好多也不在人世了,不想了!”

母亲的淡定让我吃惊,母亲年事已高,今年已经86岁,考虑到母亲的身体,尽管开着私家车,近千里的劳顿,母亲也有些吃不消了,就把回老家的事情,一次次搁置。

前几次的回故乡,亲近老屋,都是在隆冬季节。

打开锈迹斑斑的铁锁,“吱呀”一声推开厚重的木门,迈进高高的门槛,走进过道,轻轻地抚摸着过道的墙壁,墙壁上依然有我读书时写上去的歪歪扭扭的大字,鲁迅的《野草》和《二心集》。走过过道,看到满院的衰草,在冬风里瑟瑟发抖,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时候,院子里是我们的乐园,夏秋季节有我们栽种的喇叭花,栽种的黄瓜,也栽种过南瓜和葫芦;隆冬季节有我们堆砌的雪人。永远忘不了我们在院子里打雪仗的情景,那时候冬季雪多,我们姐妹在雪地上打滚,嬉闹,那笑声嬉闹声传出老远老远。

猪圈破落,而一块大大的石板歪在一边。清楚地记得,这块石板,是父亲在临县的集市上用三块钱买回来了,买回来就用了半辈子。石板下是父母亲喂养的猪,圈里的猪肥了卖了,就是我们一家子一年的开销,我们姐妹的学费,我们的油盐酱醋,都靠猪圈里的猪。每到放学,我们就要去打猪草,故乡的沟沟坎坎,都留下了我们的脚印,我们都用心无数次丈量过。筐里的草儿满了,猪儿明天的吃食有了保障,我们才能回家吃晚饭。

泪眼有些模糊,仿佛看到当年的父亲,背着硕大的石板,蹒跚地行走在山乡崎岖的小路上,父亲的背影都被石板遮盖住了,从后面看,只能看到一块石板的挪动,父亲每走一步都非常吃力,那大大的青石板,压弯了父亲的脊背。

父亲已经离去9年了,父亲的体温仿佛还在,我轻轻地抚摸着石板,有些温暖,我竟有些恍惚,是父亲的体温还是冬日的阳光的照射,石板依然温温暖暖的。

缺了玻璃的屋门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一缕阳光斜照下来,照在斑斑驳驳的墙壁上。黑锅栏了,烂的再也无法煮出我们一家人赖以生存的饭食,曾经的我们回到家里,解开锅盖,闻着饭香,那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晚饭桌,简单的粗茶淡饭,有时候就是煮熟的地瓜和玉米面的饼子,再加一碗小咸鱼或者小咸菜,我们吃的津津有味,不时有姐妹的笑声,那“咯咯咯咯”的笑声,传遍了老屋的角角落落。最喜欢笑的是三妹,三妹总是没来由的“咯咯咯咯”地笑,一点小事都会让她笑个没完没了。那时候,生活的重担就要把父母压垮,一脸沉重的父亲,总是责备三妹的笑,常常看到三妹大笑,就会没来由的愤怒,甚至下狠手的打妹妹,打过之后,三妹眼泪没干,又会“咯咯”地笑个不停。

曾经无数次坐在锅灶前烧火,记得四五岁就要帮着母亲烧火做饭,那时候常常把火烧到外面,常常担心火会着了起来,把老屋烧着了,因此每次烧火总是很忐忑的感觉。偶尔那冒出来的黑烟夹杂着火苗,把我的额头头发烧焦,头发发出丝丝缕缕的焦味,头发上永远是一圈一圈的卷发。有时候,天气阴雨,柴草潮湿,烟熏火燎的,常常在浓烟中才能做好一顿饭,再看看我们的脸,被烟熏的,眼泪鼻涕的,土头灰脸的。

土炕还在,只是年岁已久,无人修葺,土炕的当央坍塌了一个深洞,一张破席凸凹在土炕上,边边角角已经残缺不全。轻轻地抚摸着炕沿,那是我无数次“哧溜哧溜”上下炕的地方,也是我的乐园。我们在土炕上取暖,度过严冬,也在土炕上休息,度过温暖的夜晚。

冬日的阳光灿烂,而老屋确确实实老了,当年闯关东盖起老屋的父亲,也已经于9年前辞世,唯独留下老屋,在风雨中飘摇,颤颤巍巍的,像村子里寥寥无几的老人一样,正处在风烛残年的暮年。

眼角溢满泪水,是为老屋无法阻挡的老去,还是为岁月的无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就那么匆匆地行走。就像人要走向暮年,那么老屋呢?是否也在一步步行走,走向的是否也是老屋的暮年呢?

作 者 简 介

许秀杰,中学教师,在《山东桂冠散文》、《烟台日报》、《鲁东文学》、《参花》、《青年作家》、《中国精品散文三百篇》、《枣庄日报》、台湾《文创达人志》、印尼《千岛日报》《好报》香港《百家文学》、《文学评论》、《澳门日报》等发表散文小说一千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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