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淡人生】旭 姗丨我们都遗失了美好的时光
小时候，每到寒暑假期，爸妈就要把我们送回老家，下了火车还有十几公里的土路，那是个小河环绕，山岭起伏不高的小山村。一对碾盘常年盘居在村头，巨大而斑驳，据说是镇村之宝。村后有一汪池塘，夏天荷花盛开，冬天鱼虾满舱。蜿蜒的泥土路，象蜘蛛网一样，通向四面八方，证明这个村子不是那么闭塞，农家小院子里一溜排着秧马、犁、水车、渔叉、连枷、木锨、扁担、竹耙、竹篮等等，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农具，多年后才知道，这些农具说明这里是渔米之乡。它们基本上都是木质和竹质材料手工制作而成，信手拈来可以当玩具玩的。被送来这里的我们如圈久了的羊羔回归大自然，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好奇，忘我而投入。
夏季的小河是孩子们的乐园, 先是在园子里偷摘几个西瓜或者鲜嫩地带着刺儿的黄瓜，解谗了，便在河岸的细沙滩里疯追一番，跌跌撞撞，沾了满身沙子后，顺势滚进小河里，畅快地游，这里的孩子个个都识水性的。小河清澈见底，飘曳的水草圆滑的鹅卵石，石缝中钻来钻去的小鱼儿，孩子们下饺子般地落水，惊得小鱼儿“嗖”地没了踪影，溅起的水花折射出钻石般的光亮。
初秋是收获的美好季节，一望无际的金黄与繁忙，因为有两季的水稻种植，在抢收抢种的那一个星期里，稻场上的灯是彻夜亮着的，金灿灿谷子堆得象小山，除了人们的欢笑声，那连枷拍打在稻穗上声音亲切而有节奏，沁人肺腑的稻香，田园诗人范成大对此有深刻的描写:“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水车长长象龙的骨架，通常是两个人并排站着，一起说着话一上一下踩着，“轱辘轱辘”从池塘翻上田堰，带来一注一注清水，偶尔还有雀跃的小鱼小虾呢，入田处置一隔网,这些小东西就被阻在这里,中午便有一顿丰富的红焖鱼虾，是爷爷最喜欢的下酒菜。
翻垦花生地的时候，我吵着也要去，其实就是想看看牛是怎么“工作”的，爷爷拗不过我，递给我一只小竹篮，去捡花生吧。这样，老牛套着犁，爷爷象一位将军，一手扶犁，一手挥舞着鞭子，犁片扎进土里，象战舰冲破海浪，结实的土地立即被撅起翻滚在两边了，我跟在后面捡拾一颗颗饱满的，白净的落花生，几趟下来竟能捡一小篮呢，因为不明白花生生命的过程，以为花生就是这么翻开泥土就能捡到的，真好！老牛真伟大，不用尺子犁出的线条笔直，而间隔是那么均等。
院子里的桑葚成熟了，紫红的果实很诱人，桑树象电线杆一样直而高，摘桑果是不容易的，可孩子们还是象猴子一般，窜到树稍，用力摇动树枝，于是树下便下起桑果雨了，牵起衣衫一角，便可以接一大抔，至今都很怀念那清香甜美的味道，凡吃过桑葚的都象唱戏的没褪尽颜妆，手指、唇舌间染成了紫色，还故意伸出来吓虎别人。
到凉风轻拂繁星点点的晚上，田间草丛里飞舞着萤火虫，闪烁如人间银河，成了孩子追逐的对象，并乐此不疲。抓在手里还在挣扎的小东西，尾部的“灯泡”不停地闪，总不明白“电”从哪儿来的？很佩服古人曾用它们做照明灯用。知了叫声未歇池塘蛙声又起,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满塘荷叶随风摇摆，戏得水珠儿不停地从伞一样的荷叶中心逃到边缘，由边缘滚到中心。白天采莲姐姐的影子仿佛还在眼前，两头尖尖的红漆小船，粉红如荷花的脸，穿行在红花绿叶的仙境里，难怪席慕容姐姐不但把她画在纸上，还把她“镌”在心里，甚至甘愿做她皓腕下的那朵花儿，错过时，竟遗憾永结。
冬天的晚上，老家的堂屋里总会生起一堆柴火，火焰映照着乡邻们朴实的脸，大伙聚在一起听故事，讲新闻或者是小孩听不懂的黄段子。奶奶会用手提火炉把被窝烘得暖暖的，然后把我如冰的双脚放在她胸口捂着，等我甜甜进入梦香的时候，她却悄悄地起床到耳房里, 支起那架古老的纺车，软软的条状绵絮在她手中抽出细如发丝的线，整齐地缠绕在右手转动的园轴上。伴着“咯吱咯吱”低哑的节奏，舞动着的双臂轻巧嫚妙，神情专注，只有昏暗的油灯陪伴着，影子留在背后的土坯墙上，如一幅美丽的油画……。
不知道我的乐园与鲁迅的百草园是否有一比，但童年的乐趣远不止于此，以至到今天回味起来仍会魂牵梦绕。后来，纺车、织布机随着奶奶的逝去消失了，再后来, 那山、那水、那份天真与美好，渐渐远去，石磨碾子荧火虫，那些玩具般的农具也一件件在生活中褪去，那山环水绕的小山村如同远去的童年，也变得漠糊，只有点点的记忆,凌乱、遥远、美好……人生是条多彩又斑斓的河，从纯真的童年走来，成长了自己遗失了童真，淡陌了真实迷失了自己，童年时光早已离去遥不可及。
生活中渐渐遗失的东西很多，因为古老、落后被人们抛弃了遗忘了，新生事物便层出不穷地展现出来，现在的孩子们生活里有奥特曼打怪兽、七个小矮人、葫芦娃、打打杀杀的网络游戏与童话，有滑板车、有航模，能看到地球人行走在太空里，追崇着各类人造明星。他们被幸福和宠溺包围着，没有亲吻过小草、没有见过萤火虫、没有亲近过泥土的孩子哪里是真正的童年啊。所以他们会无端生出郁闷，甚至无病呻吟，不能完全释放童年的稚气，是一株株经常被人打扰的小草。有了成熟思想的我们一旦感到压力或遇到不可逆转的事情，总想用种种幻想来弥补现实生活中的不足，想要冲破钢筋水泥的束缚，逃离现实生活的纷争与烦恼，向往山高院深木鱼轻敲的世外境界和那份空灵生活气息，向往回归自然，向往那曾遗失的美好。
作 者 简 介
旭姗，女，信阳杂文学会会员，文学爱好者。近年来有多篇作品发表刊登于青年文摘网、中国散文网、凤凰网、《信阳周报》、《信阳杂文选》等各栏目，受到读者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