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能早生三百年:《亚洲腹地旅行记》

对于喜欢自然探险,爱好地理和历史的人来说,斯文·赫定Seven Hedin(1865年2月19日-1952年11月26日)这个名字本身无疑就是一个传奇般的存在。

这位瑞典人,终生未婚,以探险为家,在他的祖国,不仅路人皆知,而且为世人所崇敬,与另外一位科学巨匠诺贝尔齐名。从16岁开始,斯文·赫定就怀着探究未知世界的梦想,一头扎进了在当时还属于充满危险和不可预测性的国际地理旅行。只不过在那个时代,跨国旅行尤其是深入在当时西方世界看来属于一片未知数的中亚腹地,所遇困难艰险远非今日的我们所能轻易想象。

语言不通,道路艰险,若隐若现的盗贼,敌我难辨的政府,游走在文明和野蛮边缘的部落,还有最无法捉摸,最难以抗拒的因素---天气。斯文·赫定一生五次进入中国进行考察,其主要活动区域就是今天的帕米尔高原以东,喜马拉雅山以北,以塔克拉玛干沙漠和青藏高原为核心的广袤区域。如果你曾经去过这一带地区,想必会发现就算是科技高速发展的今天,在上述区域旅行依然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那么一百多年前的斯文·赫定,人生地不熟,只能依靠骆驼和马匹,很多时候只能靠走,又是如何在此探险多达五次之多呢?

那就不如来看看这本《亚洲腹地旅行记》吧。

这本书是斯文·赫定亲笔撰写,算是他一生探险的自传精华节选。时间跨度从1890年到1935年,长达四十五年之久。期间他曾涉足的区域包括攀登慕士塔格峰,从西向东然后从南向北穿越塔克拉玛干沙漠,顺着塔里木河进入罗布泊,不顾各国政府的阻挠进入当时在外国人眼里几乎和月球一样神秘的西藏,沿着丝绸之路从新疆到敦煌验证了历史文献的描述确有其事。

其中有两项成绩使赫定名满天下。一个是发现楼兰古城,一个是填补地图上西藏的大片空白。(当然这都是从欧洲人的角度来说,斯文·赫定通过精确的描述和无可斑驳的事实,第一次把它们纳入西方知识体系。他因此成为世界级偶像,激励了包括斯坦因等一批人步其后尘)。

曾经在一次外交宴会上,美国西奥多·罗斯福总统对赫定的介绍者说:你该不是说,这就是那个赫定吧?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从一个侧面当时很多西方国家领袖以结交斯文·赫定为荣。英国驻印度总督寇仁勋爵亦曾允诺提供一切条件帮助斯文·赫定探险西藏。可惜他旋即去职,英国政府的态度也完全转变,禁止赫定从印度入藏,使得他只能绕道克什米尔。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文章写得很平实,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对于读者来说,获取内容的乐趣远远超过欣赏文字的妙处。作者因为是亲历者和撰写者,所以一直都是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在进行描述,使得对于读者来说,好像是随着他一步一个脚印的在进行同一条线路上的征程,那种身临其境,如影随行的感觉,非常美妙。

值得一提的是,本书最好的版本是1984年上海书店的版本,是根据1949年开明书店版本复刻的。现今的版本多有删减,加之翻译质量参次不齐,不甚为美。

作为一个中国人,一个同样热爱历史热爱地理的同道中人,以及一个身体力行的旅行者,在我的眼里,看到的斯文·赫定稍微多了一些别样的颜色。

如果从一个客观的角度来说,斯文·赫定所有的发现其实早已存在于中国以及当地的记载中,不管是文字还是口述,但是斯文·赫定确实是第一个采用严谨的科学方法进行论证并且把他们采用当时通用的方式介绍给全世界,这无疑是一件值得纪念的功绩。好比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其实美洲大陆一直都在那里,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只是哥伦布你自己正好到了这里而已。只不过美洲大陆自己不会说话,美洲大陆的原住民,唉,不提也罢。

比起与他齐名的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斯文·赫定更像是一个纯粹的探险者和研究学者。他虽然经常不请自入,无视禁令闯入了中国内陆,但是总的来说在当地的所有活动,还是以学术研究为主。虽然在他的文字描述中,时不时的会流露出那种白人至上,不可一世的优越感,不过以当时的中国国力和国际地位实情来说,这也不过是客观事实的真实反映罢了。所有的这一切,阅读之时纵然会带来少许轻微的不快,但是比起那个臭名昭著的小偷和流氓斯坦因,斯文·赫定无疑更加值得尊重。

一直以来,我们所熟知的地理大发现,遇到的总是欧美人士居多。即使考虑到这些地理大发现背后的动机总是伴随着强烈的商业利益和血腥的殖民扩张欲望,欧美国家在探求未来这一方面的好奇心似乎远远领先于中国。毕竟我们要考虑到如果没有国家在背后的大力支持,以及整个社会风气的推波助澜,是无法想象可以发展出如此波澜壮阔的潮流。

郑和,虽然七下西洋,纵然不过是为了炫耀天朝上国的无上荣威而已,而且人走茶凉,除了耗银无数,与国家与百姓似乎并无半点好处;

徐霞客,一个民间的探险家,虽然一生的足迹更多是“莫非王土”,但在当时人人争先恐后科举入仕的风气下,他无疑是个不被人理解的怪胎;

玄奘,法显,他们个人的勇气,毅力和巧遇无疑值得称赞,即使整个行程无疑充满了更多的宗教色彩,只可惜并未形成一种可以持之以恒的风气;

真正堪称的恐怕只有张骞和班超了,以庞大国力为支撑,以个人能力为向导,纵横西域,不仅实现了走出去,而且还有带回来,实打实地做到了凿穿西域,融会贯通的效果。试想如果没有以这两个人为代表的先驱,长安城外现在归谁,恐怕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至于其他,诸如鉴真,汪大渊,王玄策,杜环,周大观,甘英,郦道元等等,如果不是专门研究的人士,恐怕只不过对于这些名字有些印象罢了。包括那些远下南洋的前辈们,除了修建了一座座橡胶种植园给予后人,可曾留有足够的文字记载,缅怀他们的征程?

更不要说,什么时候该给汪直一个客观公允的评价了,如果不是彻底平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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