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谭》

“哲学”这一概念应是超越具体不同民族文化传统的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概念,无论是西方哲学、中国哲学还是印度哲学,都只是“哲学”的一种,任何一种“哲学”都并不足以代表或独占“哲学”这一概念本身。

哲学观与价值论属于不同的层次,一个哲学家或哲学研究者,其哲学观与其自身的价值立场之间,并不具有必然的对应关系。哲学观相同之人,其价值立场未必相同。而哲学观不同之人,其价值立场却可能一致。

无论采取怎样的价值立场和认同,并不妨碍我们广泛深入地了解“中国哲学”之外的各种哲学传统,那样非但不会消解“中国哲学”,反而是“中国哲学”自身丰富和发展的必要条件。

由比较,而使同异皆显出,同以异为背景,而同益彰其同;异以同为背景,异亦更见其异。由是而使同异皆得凸显,而所比较之对象之具体的个体性,亦皆得凸显。

只有通过与世界上各种哲学传统的深度交流与充分对话,所谓“揽彼造化力,持为我神通”,中国哲学才能“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乃知,仁人志士当将现代中国哲学作为一种“比较哲学”,使之成为一种既“兼通”而又同时不失其“归宗”的成就和造诣。

我历来认为,“思想史”、“哲学史”、“文化史”、“社会史”等等,其实是研究不同对象所不得不采取的各种方法,谈不上孰高孰低、孰优孰劣。对于彼此之间的关系,我常有一个比喻:“思想史”、“哲学史”、“文化史”和“社会史”等不同学科,分别来看都是一个个的手电筒,打开照物的时候,所“见”和所“蔽”不免一根而发;在照明一部分空间的同时,也使得该空间之外的广大部分益发黑暗。显然,为了照亮更大的空间,我们不能用一个手电筒替换另一个手电筒。因为无论再大的手电筒,毕竟只有一束光柱。而如果能将不同的手电筒汇聚起来,“阴影”和“黑暗”的部分就会大大减少。医院的无影灯,正是这一原理的运用。由这个比喻来看,不同学科只是观察事物的不同视角,“思想史”“哲学史”“文化史”“社会史”等不同学科之间应当是“相济”而不是“相非”的关系。否则的话,狭隘地仅仅从自己学术训练的背景出发,以己之所能傲人所不能,正应了《庄子》中所谓“以为天下之美尽在己”的话。另一方面,却也恰恰是以己之所仅能而掩饰己之所诸多不能的缺乏自信的反映。“盲人摸象”的典故,也正是对于这种各执一端、不见整全的状况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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