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治肝者 原当升脾降胃 培养中宫|张锡纯治一切肝病之方
中医学苑
xyzych1988
本文选自学苑出版社《张锡纯内科证治精华》,欲知详情,点击文末左下方“阅读原文”查看更多。
导读
肝之为病,除脏腑本身之病外,中医之高血压、情志病等亦多涉及于肝。肝之为病,多长期服药以平肝,谓平肝即所以扶脾。若遇肝气横恣者,或可暂用,而不可长用。因之肝应春令,为气化发生之始,过平则人身之气化必有所伤损也。故张氏从土木、肝脾关系入手,自拟治一切肝病之方——“新拟和肝丸”。
论肝病治法
肝为厥阴,中见少阳,且有相火寄其中,故《内经》名为将军之官,其性至刚也。为其性刚,当有病时恒侮其所胜,以致脾胃受病,至有胀满、疼痛、泄泻种种诸证。因此,方书有平肝之说,谓平肝即所以扶脾。若遇肝气横恣者,或可暂用,而不可长用。因之肝应春令,为气化发生之始,过平则人身之气化必有所伤损也。
有谓肝于五行属木,木性原善条达,所以治肝之法当以散为补(方书谓肝以敛为泻、以散为补)。散者,即升发条达之也。然升散常用,实能伤气耗血,且又暗伤肾水,以损肝木之根也。
有谓肝恶燥喜润。燥则肝体板硬,而肝火肝气即妄动;润则肝体柔和,而肝火肝气长宁静。是以方书有以润药柔肝之法。然润药屡用,实与脾胃有碍,其法亦可暂用而不可长用。然则治肝之法将恶乎宜哉?
《内经》谓:“厥阴不治,求之阳明。”《金匮》谓:“见肝之病,当先实脾。”先圣后圣,其揆如一。此诚为治肝者之不二法门也。惜自汉唐以还,未有发明其理者。独至黄坤载,深明其理,谓:“肝气宜升,胆火宜降。然非脾气之上行,则肝气不升;非胃气之下行,则胆火不降。”旨哉此言!诚窥《内经》《金匮》之精奥矣。
由斯观之,欲治肝者,原当升脾降胃,培养中宫,俾中宫气化敦厚,以听肝木之自理。即有时少用理肝之药,亦不过为调理脾胃剂中辅佐之品。所以然者,五行之土,原能包括金、木、水、火四行;人之脾胃属土,其气化之敷布,亦能包括金、木、水、火诸脏腑。所以脾气上行,则肝气自随之上升;胃气下行,则胆火自随之下降也。
又《内经》论厥阴治法,有“调其中气,使之和平”之语。所谓调其中气者,即升脾降胃之谓也;所谓使之和平者,即升脾调胃而肝气自和平也。至仲景著《伤寒论》,深悟《内经》之旨,其厥阴治法有吴茱萸汤。厥阴与少阳脏腑相依,乃由厥阴而推之少阳治法,有小柴胡汤。二方中之人参、半夏、大枣、生姜、甘草,皆调和脾胃之要药也。且小柴胡汤以柴胡为主药,而《本经》谓其主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三复《本经》之文,则柴胡实亦为阳明胃腑之药,而兼治少阳耳。欲治肝胆之病者,曷弗祖《内经》而师仲景哉!
独是肝之为病,不但不利于脾,举凡惊痫、癫狂、眩晕、脑充血诸证,西人所谓脑气筋病者,皆与肝经有涉。盖人之脑气筋发源于肾,而分派于督脉,系淡灰色之细筋。肝原主筋,肝又为肾行气,故脑气筋之病,实与肝脏有密切之关系也。治此等证者,当取五行金能制木之理,而多用五金之品以镇之:如铁锈、铅灰、金银箔,赭石(赭石铁氧化合亦含有金属)之类;而佐以清肝、润肝之品,若羚羊角、青黛、芍药、龙胆草、牛膝(牛膝味酸入肝,善引火下行,为治脑充血之要药。然须重用方见奇效)诸药。俾肝经风定火熄,而脑气筋亦自循其常度,不至有种种诸病也。若目前不能速愈者,亦宜调补脾胃之药佐之,而后金属及寒凉之品可久服无弊。且诸证多系挟有痰涎,脾胃之升降自若,而痰涎自消也。
又有至要之证,其病因不尽在肝,而急则治标,宜先注意于肝者,元气之虚而欲上脱者是也。其病状多大汗不止,或少止复汗,而有寒热往来之象;或危极至于戴眼,不露黑晴;或无汗而心中摇摇,需人按住,或兼喘促。此时宜重用敛肝之品,使肝不疏泄,即能堵塞元气将脱之路。迨至汗止,怔忡、喘促诸疾暂愈,而后徐图他治法。宜重用山茱萸净肉至二两(《本经》山萸肉主治寒热即指此证)敛肝即以补肝;而以人参、赭石、龙骨、牡蛎诸药辅之。拙著三期第一卷来复汤后载有本此法挽回垂绝之证数则,可参阅也。
究之,肝胆之为用,实能与脾胃相助为理。因五行之理木能侮土,木亦能疏土也。
曾治有饮食不能消化,服健脾暖胃之药百剂不效,诊其左关太弱,知系肝阳不振。投以黄芪(其性温升,肝木之性亦温升,有同气相求之义,故为补肝之主药)一两,桂枝尖三钱,数剂而愈。
又治黄疸,诊其左关特弱。重用黄芪煎汤,送服《金匮》黄疸门硝石矾石散而愈。
若是者,皆其明征也。且胆汁入于小肠,能助小肠消化食物,此亦木能疏土之理。盖小肠虽属火,而实与胃腑一体相连,故亦可作土论。胆汁者,原由肝中回血管之血化出,而注之于胆,实得甲乙木气之全,是以在小肠中能化胃中不能化之食,其疏土之效愈捷也。又西人谓肝中为回血管会合之处,或肝体发大,或肝内有热,各管即多凝滞壅胀。由斯知:疏达肝郁之药,若柴胡、川芎、香附、生麦芽、乳香、没药皆可选用,而又宜佐以活血之品,若桃仁、红药、樗鸡、䗪虫之类, 且又宜佐以泄热之品。然不可骤用大凉之药,恐其所瘀之血得凉而凝,转不易消散。宜选用连翘、茵陈、川棟子、栀子(栀子为末烧酒调敷,善治跌打处青红肿痛,能消瘀血可知)诸药,凉而能散,方为对证。
又近闻孙总理在京都协和医院养病,西人谓系肝痈,须得用手术割洗敷药。及开而视之,乃知肝体木硬,非肝痈也。由斯知中医所用柔肝之法,当为对证治疗。
至柔肝之药,若当归、芍药、柏子仁、玄参、枸杞、阿胶、鳖甲皆可选用,而亦宜用活血之品佐之。而活血药中尤以三七之化瘀生新者为最紧要之品,宜煎服汤药之外,另服此药细末日三次,每次钱半或至二钱,则肝体之木硬者,指日可柔也。
又《内经》谓:“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所谓苦急者,乃气血忽然相并于肝中,致肝脏有急迫难缓之势,因之失其常司。当其急迫之时,肝体亦或木硬,而过其时又能复常。故其治法,宜重用甘缓之药以缓其急,其病自愈,与治肝体长此木硬者有异。
曾阅《山西医志》廿四期:有人过服燥热峻烈之药,骤发痉厥,角弓反张,口吐血沫。时贤乔尚谦遵《内经》之旨,但重用甘草一味,连煎服,数日痊愈。可谓善读《内经》者矣。
然此证若如此治法仍不愈者,或加以凉润之品,若羚羊角、白芍,或再加镇重之品,若朱砂(研细送服)、铁锈,皆可也。
新拟和肝丸
治肝体木硬,肝气郁结,肝中血管闭塞,及肝木横恣侮克脾土。其现病或胁下胀疼,或肢体串疼,或饮食减少、呕哕、吞酸,或噫气不除,或呃逆连连,或头疼目胀、眩晕、痉痫,种种诸证。
粉甘草细末,五两 生杭芍细末,三两 青连翘细末,三两 广肉桂去粗皮细末,两半 冰片细末,三钱 薄荷冰细末,四钱 片朱砂细末,三两
上药七味,将前六味和匀,水泛为丸,梧桐子大,晾干(不宜晒),用朱砂为衣,勿余剩。务令坚实光滑,始不走味。每天饭后一点钟服二十粒至三十粒,日再服。病急剧者,宜空心服;或于服两次之后,临睡时又服一次更佳。若无病者,但以为健胃消食药。则每饭后一点钟服十粒即可。
数年来,肝之为病颇多,而在女子为尤甚。医者习用香附、青皮、枳壳、延胡开气之品,及柴胡、川芎升气之品,连连服之,恒有肝病未除,元气已弱,不能支持,后遇良医,亦殊难为之挽救。若斯者,良可慨也。
此方用甘草之甘以缓肝;芍药之润以柔肝;连翘以散其气分之结(尝单用以治肝气郁结有殊效);冰片、薄荷冰以通其血管之闭(香能通窍,辛能开,故善通血管);肉桂以抑肝木之横恣(木得桂则枯,故善平肝);朱砂以制肝中之相火妄行(朱砂内含真汞,故能镇肝中所寄之相火)。且合之为丸,其味辛香甘美,能醒脾健胃,使饮食加增。又其药性平和,在上能清,在下能温(此药初服下觉凉,及行至下焦则又变为温性)。故凡一切肝之为病,他药不愈者,徐服此药,自能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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