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周刊||于耀江新作16首
【作者简介】于耀江,吉林省梨树县人。吉林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系毕业。在《诗刊》、《人民文学》、《星星诗刊》、《作家》等几十种报刊发表作品若干。已出版诗集《末之花》、《于耀江抒情诗选》、《个人风景》、《危险的细节》、《花间》,散文集《青青木栅栏》,随笔集《诗人与情人》。多次入选年度《中国诗歌精选》、《中国最佳诗歌》等多种选集。获第三届吉林文学奖诗歌一等奖。 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文学创作中心聘任制作家、吉林省作家协会第八届全委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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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耀江新作16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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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竹乱耳吗
客运站院里的水坑,下过雨
又大了一圈,倒映着匆匆赶车的人
还有他们多余出来的行李
看他们着急的样子,实际上并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以童年的心里猜测他们的前途
反正是挺远的,客车拐个弯就不见了
我居住的院子和小屋渐渐缩小
中午的太阳像钉在天上,一动不动
一个劲地热,有冒烟的感觉
戏院家属区的前院,就是戏院后身的高墙
戏院的后窗户,得借着梯子往上爬
丝竹乱耳吗,当年的丝竹是怎样乱耳的
我同学的母亲风靡在这个戏台上
她的扮相离现实太远,水袖如水流去
每一段的水都流出自己的深度
□ 树叶的眼睛
树叶的眼睛,长在树上
看到树的外面,眼前纷纷扬扬
比如雪,下在了房前屋后
大清早就打不开房门,秒针走个不停
心里读秒的瞬间,被秒划伤了
秒一边走一边挖坑,想把自己埋掉
大街上的人和时间来去匆匆
一片树叶绿过,也黄过,现在飘落了
时间流出了沧海,也种下了桑田
对面的国家,我没去过,拄着一棵松树
找到桦树,桦树皮可当做信纸
□ 提 前 醒 来
以前醒来了,才知道天亮了
现在天还没有亮,人就提前醒来了
可能被一个梦的枝叶碰醒
宁静的生长也是力量,并神奇地进入梦的背景
醒是很现实的,看着没醒的现实
沿着窗外的路灯,一条大街想要走向早晨
断了的梦像树叶已经落在地上
不想突然醒来,不想醒来梦就不再接续
等待天亮多么焦灼,甚至冒出虚汗
一天的精神之花,不能提前从睡眠的泥土开出来
梦是梦决定的,醒也是醒决定的
一个梦做不到尽头,到时就养成醒的习惯
是不是心理在梦中向我暗示了什么
□ 天 黑 了
电线杆插在路的两边,像火柴
始终排列着沉默,想要说出的话还没有说出来
道路说过了,汽车说过了,现在有一个出口
路标指出来的公里,是乌鸦代表沥青从尽头飞回来
还是沥青代表乌鸦从尽头铺回来,天黑了
一天的往事比路还长,一天的回忆比往事还长
唯有汽车的灯光在黑夜的布里露出两只眼睛
没有野兽出没的平原上,汽车就是喝足了汽油的野兽
底版再黑,也用速度不断冲洗自己的前程
一个村庄的灯光醒着,又一个村庄的灯光醒着
在梦里也开着怀念白天的花,并爬满了窗户
如同夜晚读出自己,从一小块不着边际的玻璃开始
从鬼祟开始,到处都是周围抓向现在的手
□ 走出了人群
走出了人群,尽量落在后面
像羊走出羊群,孤独了,就能产生思想
草地面对一只羊和一群羊
草的想法都不一样,是一寸长出一寸的想
还是一寸短下一寸的想
羊吃草的数量,决定了草的生长
我走着走着,落在人群后面
一群人走在了前面,喜欢上了前面没人的感觉
一群羊,也是这么想的吗
太阳在草尖上落下去,生长出露水
盈盈的,看到蛾子在白里飞
□ 谁也没有停靠谁
不能正好地把你装进心里
谁不符合谁,你举起阳光灿烂的手指
敲门,像啄木鸟对木头的叩问
门仿佛安在树林之中,周围长满漂泊的树叶
我说请进,是用心说的
一朵花开了,所有的花瓣打开自己
生病褪色的一瓣,也被扶起
我凌乱,习惯邋遢,生活的内务夹在书里
从来不去整理,翻阅到哪算哪
一个小站和火车,谁也没有停靠谁
□ 四 平 的 天
下午的大街很长,长得
没有尽头,好像把它的宽也放进去了
几棵树不适应城市的路边
叶子在心里的想法迟疑,到现在还没有发出来
感觉我也光秃秃地行走
穿插在树里,去年的心还没发出今年的芽
四平的天,是不大不小的天
是整个天的一部分,被行政区域出来
就归四平所有了,有时晴
没有一朵云,清一色的蓝就被忽略了
有云了,一朵两朵许多朵的有
才能感觉它的存在,坐在玻璃不完整的窗前
风吹起来了,云也形成漩涡
□ 太 急 了
走得很慢,血在流淌中拐的弯很慢
想坐下来歇一会,扶不着的草
顺着路边的夹缝生长,一场雨过后跑到了我的前面
它们不是回忆,不会在走过的地方等我
谁掉进我的时间里跑出去了,鞋还落在了里面
用年轻度过年轻,自行车也跟着年轻
城市边上,乡村边上,我们管它叫做郊外
我的脊背一下子闻到了太阳的味道
夏天的河水太急了,心在喜欢里也喜欢得太急了
回忆的颜色,结满很急的果子
不管什么滋味,味觉的蕾都得亲自品尝
血在血的河道很浑浊,不再清晰了
记忆里种的树,有的不绿了,有的绿得挺好
一棵松树,在平原依然保持山的高度
□ 天 突 然 亮 了
早晨是从黑夜的种子顶出来的芽
天突然亮了,天亮以后的河水又走出多远
不知道它的上游,也不知道它的下游
只知道水的公里掺进许多沙子
为了清洗自己和清洗别人,宗教的脚印总是离水很近
它们像树叶在枝条上,也像猫在经过里
把水中石头一样大的时间分解成秒
有了光我就看到了时间,我向后靠了靠
有了水我就听到了时间,我又向后靠了靠
“十一月的雨经过一个没有你的地点”
你在人间把手搭过来,其实你的手臂远在天堂
□ 外 环 路 上
走着走着,走到外环路上
路标的方向很乱,就停下东张西望
怕走得越远就越找不到家了
也怕南辕北辙,一条现代公路现代得有点恐怖
车轮像切割的刀具在切割公里
尽头的阳光虚妄而迷幻,一片玉米地
连接了一片玉米地,远远看上去
云朵晒得很轻的脚印,向着丰收的门口飘去
还有把日子混熟了的麻雀
一粒最小的粮食,成为追求中最大的目标
感谢上帝,赐予了它们以粮食
感谢上帝赐予了我以想,想不明白的想
我在上帝隔壁的床上整夜地失眠
□ 王家街的稻田
喜鹊飞在王家街的稻田里
很像捎来的口信,早晨一点一点地醒来
太阳长高了,水田里映湿红领巾
上帝安排了早晨的阅读,举起手的蒲棒没有迟到
粉色的水蓼花开在早晨的周围
怯懦、安静、水灵,作为稻田的邻居
水把它们洗出那么好的性格
一棵稻子像许多棵,许多棵稻子像一棵
所以我迷路了,迷失于稻子中间
走在半道上的天空和云朵,不知道该怎么走
我离王家街很远,在一百里开外呢
为了看稻子,为了看长在水田里的大米
为了看它们长到现在为止的样子
我在王家街水田里的样子也凑了过来
□ 中 午 很 静
云多了出来,像许多顶帽子
戴在没树有电线杆的地方,电线松弛
跟一个人紧张不起来的思想一样
两栋楼之间的中午很静,长高的草也很静
猫的叫声像草茎上的叶子
一直吹到墙的外面。甬道尽头的
玻璃,明晃晃地打碎了
寄宿的麻雀,在窗台上梳理羽毛
它们这些闲言碎语,轰走了
不一会又飞回来,点在一根晾衣绳上
像逗号,不是生活的句号
门吱呀一声,有人从门后走出来
□ 只 能 听 到
夜色贴着玻璃,有镜子的感觉
我被装进窗框里,城市以远一点的灯火
正在鬼祟,大街简直往西走
天黑前走在水里的桥,镀上一层最后的光线
西天边稀薄的红让人感动
现在的水流到哪了,看是看不到了
只能听到,水走进自己的漩涡
心瓣的夹缝太窄,一时半会流不出来
□ 这 里 的 居 住
我在这里的居住,被划进了社区
锅炉房的玻璃打碎了,春天来到了窗外
一只猫嗅到了另一只猫的气味
沿着去年的拆迁路线走来,今年的拆迁还在进行
谁在草茎的疏离中看到了最大利益
一块空心砖烧红了,它的心还是空的
天空湿过来了,心也很阴的样子
飞出社区的麻雀,找到有瓦的地方安下了家
南河的冰结了好几年,又化了好几年
时间的水位在那里卡着,漂浮着一块白色泡沫
杨树的树皮绿了,又给回忆打了个补丁
□ 加塞加进来的风景
新铺的路铺到哪了,自行车骑得很慢
门前散发沥青的气味
两边是现实加塞加进来的风景
我住在路边的楼就要扒了
几年下来,路还在往前延伸,我还在这里住着
每年的蒿草长得比我的个头还高
隔河就是市政府,晚上的市政府灯火辉煌
我的居住却被灯火遗忘
几棵苣荬菜开花了,开在表面的黄很黄
内心却流淌着说不出来的汁液
它们站立的地方,楼房的基础正在开始裂缝
墙皮在剥落的倾向里,露出红砖
还可能转移到内心,在雨季
内心洇湿开来,就是一块很大的斑驳
我的世界存留一幅怎样的地图
□ 经 过 冷 以 后
中午,刚铺的沥青蒸发着热气
一片树叶粘在上面,绿再也走不动了
鸟的叫声被一道墙圈了起来
一块砖以烧过头的红色,码在众多的红色里面
样子有点突出,很容易被人记住
一道墙一样的时代,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墙
每道墙上的砖都有自己的砌法
砌在那里是一种想法,砌完了是一种走向
我遇到墙,不知道是在墙里
还是在墙外,尤其是在没有途径的地方
在水上思考的时候,也是一座桥
花朵看过就该看叶子了,尤其是白露以后
一片薄薄的叶子,经过冷以后
沁到骨头里,就冷出经过考验的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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