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画 | 谷未黄:把群山安排在险恶的远方
梵高用过的颜色
用来给夕阳描眉
第85期
诗 | 书 | 画
珍贵记录 · 网友提供
▲ 点击观看 ▲
在汉口盘龙城赠郑愁予
谷未黄
滠水的体态消瘦了,没有鱼能够猜透
一条河的心事有多重
那个叫尼僧的女孩用梳子
把垂柳梳了一遍,把雨水梳了一遍
整个天空就像废弃
很久的织布机,突然响了起来
雨就从她的木梳子里流下去,一直流到河里,变成一匹布
那些用木桶来裁布的人
有一个是她的母亲,只有她对炊烟
有耐心
直到女儿住的寺庙,是明月,远离了白云
是流水,有了折痕
只有一个人,像开过花的植物
系住了炊烟,放走了流水
2018年10月19日夜12时·汉口盘龙城
治疗向日葵的多动症
梵高用过的颜色,用来给夕阳描眉
那个过去的脸蛋太旧
很费颜料,剩下不多的刚好给葵花染唇
葵花站好,站好,不要扭动脖子
我新做的这个月亮
重复了你的影子,光鲜多了
前人类都想定制它们。我在深夜给你
照一照,你的病就好了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病,你还是一个孩子
我们都是出来晒太阳的
找一个死角
这样的坡度,安静些
2018年10月27日晚9时·侏儒山
| 诗人手稿一
关于远方
——致颜艾琳
就这样吧,把群山安排在险恶的远方
可以选择一些澄蓝的潭水
向西,向善,向人烟稀薄的山涧
向夕阳的卵巢今天还是挂上昨天的云彩,唇膏要淡一些
这样会增加野兽吻的欲望
陷阱后移,任何一刻,它们都在人间
安家
安排猎人,安排一个剥虎皮的人把虎皮穿好,戴上墨镜
就这样,走在我们前面,后面的便衣
快点跟上
有些竖琴不要碰它
它们只是人的身体,柔软而好听
弹过的人,被称为演奏家
2018年10月20日晨2时·悦玺别墅
| 诗人手稿二
| 诗人诗选
风之大陆
2018年的最后一夜,我是一个焊接的人
像一个缝隙上的伤疤
在2019年第一个凌晨的地铁上
紧挨那些萌爱冒险的人
他们在梦幻大陆和神秘遗迹深处
可以转职觉醒全新力量
与萌物合体,从神木镇出发
走过冰雪奇缘的银雪郡、精灵隐居的百花流域……
缔结温暖治愈的羁绊
与你确认眼神
以圣光之盾保护队友
我的女儿在他们中间
种植小麦、养鸡喂牛、烘焙作物……
然后赚取大量角色经验
闲暇时,在海边钓鱼,伐木挖矿,购买水车、凉亭
奶妈忙着给他们加血
我无法把自己的尸体交给别人
那些拖尸的人,也在天亮前睡去
如果比对人间
很多人的灵魂此刻
都不在场
2019年1月7日夜11时·汉口菱角湖
读《蛙》兼致莫言兄
收到莫言兄的书信已一年有余
读《蛙》之后我一直在忏悔
饥饿年代我捕杀过它们,在菜市场
有一只青蛙即将逃脱
我却违背天意喊了一声,青蛙被抓起来
砍了脑袋。我的忏悔不止这些
在《蛙》这本书里,它与娃有关
计划生育时期,那些被扼杀的娃娃,都在
春夜喜雨时节哇哇大哭
我那为国策捐躯的孩子,也在其中
他的叫声,令我心碎
我在老家后院造了一个荷塘安置月色
从卖蛙人的刀下救了很多很多年幼的青蛙
很多青蛙都不相信我了
它们仍然逃往捕蛙人亮着灯的田野
去年秋天,我挖地,一只准备冬眠的青蛙
在土穴里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
我赶紧合上泥土。怕它冷,怕被别人踩着
又盖上一块石头。我的一个乡亲
以捕蛙为生,他刚从牢里出来
就住在院子后面
2019年1月31日·侏儒山
遇见指挥家
从墓地出发,从墓地走向墓地
时光之刃,使我比父亲沉默的更久
父亲的左邻右舍,死亡让我们相聚,成为熟人
这是一个失败的作曲家,他更为简洁的
指挥风格,手势十分清晰明了
或许严谨。合唱团的歌声
是从一个墓碑上的收音机传来的
指挥家站在这样一座山前
指挥着整座山上的坟墓在歌唱
风在吼,黄河在咆哮……
那些树都随着他的指挥棒在起伏
他似乎精通于这座山的内涵
将生动的戏剧效果阐释得更具感染力
这里剩下我一个观众
我感觉到压力很大,他仍然
“在向上帝借时间”
从而把坟墓塑造成一个统一的
令人信服的整体
2019年2月20日下午5时·汉口吴家山
在天堂寨模仿树的样子
天堂寨的岩体,多肉
云的缝隙里,那棵幼小的树
绝对不是那种
举目无亲的样子
大别山,是一座有别于其他的山
隐身于此的千手观音,是树
而不是别的化身
“童年读过的《爰丁堡监狱》
至今只记得人囚于自由 ”
炊烟啊,炊烟,你偏要模仿
一个断臂的砍柴人
和许多断臂的树
2019年6月16日·罗田天堂寨
注:引句出自戈鲁。
研究寂寞
我们都是肉身,普通又疲倦
有些人,高过泰山
低过深渊
在漆黑的夜里
我们去看大别山的磷火
那些敌人的磷火
与英雄的磷火
一样,闪光
他们都是鬼火,一切都熟悉
只有母亲,爱他们
出没的地方
仿佛那是一些尚未灭绝的人
有的还在颤抖
2019年6月15日夜12时·藏龙度假酒店
| 诗人简介
谷未黄,原名胡盛瑞,1959年12月26日出生于湖北省汉阳县侏儒山,谷未黄书院执行院长,现在长江日报社供职。作品散见于《诗刊》《人民文学》《中国作家》《青年文学》《青年作家》《诗歌报月刊》《星星》《草堂》《诗选刊》等报刊。已在美国、新加坡、菲律宾、委内瑞拉,大陆以及港澳台地区表发表作品2000余篇。已出版诗集《初潮》《谷未黄乡村诗选》《谷未黄通俗诗选》《偷来的天堂》《月亮遗址》《与蚂蚁谈心》;散文集《一只老鼠的谈话》《哪里是故乡》。
| 评论摘要
谷未黄的诗,多系短制,简约隽永,意存悠远。这些诗,或平时酝酿于心,此刻秉笔直书;或公余偶得,顿时神思如歙。他的这些诗章,看似“即兴”,有即景,有哲思,却都是他的日常所感所思的展开和表达。
读他的诗总有一种感动,多情的土地,深邃的风情,他的写作的确没有辜负他的土地和乡亲。我们在他的“淡”中,可以随时发现他的“浓”。同样,在他的“稀”中,我们可以发现不事声张的“密”。诗人拒绝叹息,也拒绝申诉,他也隐略了愤懑。甚而,他宁可借用柔和的月光以影射导致死亡的严酷,而不愿直接“宣泄”。他把意蕴隐藏,他不轻易外露激情,这一点是有异于人的。
——谢冕(北京大学教授、文学评论家)
谷未黄的诗歌里,山水与人有情有义。人与山水依然有血肉之情与生死之交,今人与古人姓名在变换,不变的是他们都是诗人,依然谁与谁在这片水光山色里你在我也在,天上人间,我与他们依然可以大手大脚地在山水里做一些古往今来人们爱做的事,依然是中国文人贯有的没了山水就丢失了与生命不断纠缠下去的魂一般。记录这种在月岁中此消彼长或人生因果关系的诗人谷未黄,手中的老笔依旧年轻血气生辉,他有血有肉的句子写下的这一切,显然是立心立字的,在精神深处显得十分可靠。诗人谷未黄与我一样同属就要跨过花甲之年的人,我们笔下的山水与人,已到了言与不言都极容易“欲辩已忘言”的境地,我们对山水好概不想山水是不是也与我们同好,因为我们山水在我们眼里已比人更为可靠。世上的万物已被我们分出人性与神性两方面,我们神往与苦守的,已到了可以用文字说清楚及驱分清楚的年岁。这是我读了谷未黄的这些诗篇想要说出的。
——汤养宗(鲁迅文学奖诗歌奖得主)
▲ 【荷兰】梵高▼
文森特·威廉·梵·高(Vincent Willem van Gogh,1853-1890),中文又称'梵高',荷兰后印象派画家。出生于新教牧师家庭,是后印象主义的先驱,并深深地影响了二十世纪艺术,尤其是野兽派与表现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