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最动情的版画

作者：朱宜尧

这是一幅北大荒白山黑水间的版画。

一堵错落不一的石墙，一扇虚掩的条状木门，几个略显凌乱的瓷坛，我更愿相信里面是生长着娇羞欲滴的水仙。哦，还有一株装满了心事的爬山虎，爬满了院墙。一切还如当年葳蕤生机。当你走近那扇虚掩的木门，还没看见，就已经嗅到了木门里飘出的瓜香了。

这就是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肖复兴的《北大荒断简》所呈现的画面。全书共15篇散记，57幅作者精美的手绘。

所绘文字，穿越了整整50年的光阴。读他的文字，竟读成了老去的、流泪的、说话的、感慨的、温暖我心的一幅幅最动情的版画。

《椴树蜜》是一幅掏心掏窝的真情，会流泪的版画。五十年了。那真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年代，也是一个人心扭曲的时代，你的一次正义的行动，都将可能成为政治的炮灰。

老孙，是在危难之中挺身而出：肖复兴就是一个北京来的小知青，如果谁敢把肖复兴揪出来批斗，我就立刻上台去陪斗！

时光荏苒，当作者再次造访老孙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万言不值一杯水，一句话是一辈子的恩情。那种割舍不掉的恩情，历历在目，清晰如昨，会让你怦然落泪。

《十七岁的荒火与流沙》是一幅凄美悲凉的版画。想想十七岁我在干什么？我在读书，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课，或许正看见停落在电线的鸟们，揣测着它们的心事。而那个叫刘佩玲的女孩，还没经历人生的美景，却过早地承受了生命的苦难。因为扑救一场荒火，被烧成了重伤。她无法走出心灵的阴霾，无法面对新的生活，最终选择了自杀。

那个叫李玉琪的小姑娘就是因为一次“阴差阳错”地挖沙，她是班长，她带头跳进了沙坑，一整片平躺的沙子突然塌了下去，人立即被沙海淹没。渺小的生命在沙海面前还不如一粒沙子，生命瞬间消失了。

“两朵花，曾经那样的娇艳，带有少女独有的灵气和芬芳，含苞待放还没有完全盛开，就这样凄然凋零，香消玉殒。”令人惋惜。

《一枚纪念章和两条鲫鱼》，在我看来，这是一幅没有硝烟，却胜似战争的版画。那个老曹舍身入死地为了找回自己的党组织关系，为了证明自己是一名老党员，硬是从看管队逃了出来。队上开着几台拖拉机搜寻。老曹不愧为淮海战役的一名钢铁战士，躲过明晃晃的探照灯，摸索着穿过林海，越过七星河，终于逃出了大兴岛。他跑遍了四省二十二县，最终仅仅找到一张发黄的纸条，证明了他的身份。

让作家愧疚的是，他以老曹为原型写出了《小张逃跑了》的话剧，并在队上疯狂地演出。

正如作家所言：我无法诉说我内心的悲痛，如他这样平凡的小人物，在我们以往动荡的政治生活中和传统文化里，从来都是被轻视的，不是为我所用地把它们膨胀成最大公分母，就是把它们简约成最小公分母，当他们无辜受到伤害的时候，其他的人不是选择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心安理得，就是选择站出来参与其中伤害而不知羞愧。可悲的是我选择的是后者。

这是作家一段良心的叙述和内心的谴责。一句“那时你还年轻，知道些啥！”多么朴实的北大荒人，像黑土地上的庄稼一样朴实无言。

《黄檗罗镰刀把》是一幅最温情的版画；《动物园的约会》是扎嘴的闷葫芦给无辜孩子的爱，也是一场失约的痛；《萋萋荒草》《北大荒过年》《底窑守林人》等，每一篇都是一幅动情的版画。你会嗅到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孕育出独有的鱼米之香；你会欣赏到在冰封的热土上激情燃烧的芳华。（朱宜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