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遇见
文/石昌林
我被查出了肾功能衰竭那年，我三十五岁，孩子三岁。我住进了医院，每天打针吃药，不断重复。这之前，我的身体很好，绝少生病。记得快过春节的一个夜里，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突然流起了鼻血，怎么也止不住。当时我的主治医生不在，母亲去找值班医生。过了很长时间，那位姓师的值班医生过来了：“拿个脸盆接点儿水放屋里吧，太干燥了。”说完便回去睡觉了。那天晚上，我的鼻血一直流着。为了不让鼻血弄脏被褥，我就把头斜靠在床边，让鼻血流到脸盆里：“滴答、滴答……”后来实在太困了，我怕睡着了鼻血弄脏被褥，便从床头柜上取了个一次性塑料水杯噙在嘴里。用牙齿咬着杯沿儿，让鼻血流到杯子里。我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二弟来看我，脸盆里的水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二弟看到这样的情景，流着泪大声喊叫大夫，师大夫还在睡觉。八点钟，我的主治大夫来了，用几个棉球塞在我的鼻孔里，血止住了。而我已经神志不清，我昏迷过去。等我清醒了一些，我听见母亲对我说： “大夫让去做检查呢”我已经不能够下床，连坐起来都很困难，我不想去做检查，怕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我斜靠在轮椅上，厚厚的羽绒服和头上的帽子把我裹得严严实实。母亲和妹妹推着我出病房的那一刻，我打了一个寒战。我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想回到病房，那里是我温暖的归宿。我想躺在母亲的怀抱里温暖地睡去。
我是那么地无助，那么地虚弱。我眼前的行人变得影影绰绰，周围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这是要去干啥？”王大夫直起身来问我母亲。我不知道母亲说了些啥，只听见了王大夫的大嗓门：“人都成这样了，还去做啥检查呢？先救人要紧！你们先回病房，我去和主治大夫们会诊，你们准备好，得马上做血液净化手术。救命要紧！”王大夫叫王兴春，是血液净化方面的专家，医院血液透析室的主任。他是关中人，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平时一脸严肃，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我几次因为没钱，想放弃治疗，却又不甘心。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给他打电话，他总是那句话：“来吧，先看病，钱先欠着。”在西安交大一附院，我住进了肾移植科。护士向我介绍说，我的主治大夫姓丁。下午我便见到了丁大夫。丁大夫中等身材，四方脸，文质彬彬的样子。他在病床前仔细查看了我的检查结果后说了句：“一个小时后来我办公室找我吧。”便转身匆匆走了。一个小时后，我去了丁大夫的办公室，他已经坐在那儿等我了。丁大夫把我的检查情况告诉了我：“拖的时间太长，对整个身体的免疫系统损害很大，内脏也有损伤……”“家里面父母都争着要把肾脏捐给我呢，媳妇也要捐。可是父亲的血型与我不符，母亲又身患重病。家里孩子还小，我还指望老婆把孩子带大呢，所以不想用她的肾脏。”丁大夫认真地听着。“想放弃治疗吧，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孩子才三岁，我不去拼尽全力，总觉得对不起年幼的孩子。家里的老父亲也未尽孝。”我又说道。“不要紧的！比你情况还不好的，手术后几年了都好好的，要有信心才行。”丁大夫终于开口了。听了丁大夫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位大夫心生好感，是那种强烈的信任感，我会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丁大夫，听他的安排，配合他的治疗。“家里的经济情况怎么样啊？手术的第一天就要三、四万呢。”丁大夫又问我。我抬起头：“这几年为了治病东奔西跑，又几次被骗，积攒的一点儿钱都花光了。过来的时候向亲戚朋友借了一些，又在银行贷了款，现在手上有五万块钱。”丁大夫听后沉思了一会儿，说：“五万块钱肯定不够，得想想办法再弄点儿钱，最少也要先准备七万。”我在医院里住着，几天后二弟来看我，买了安康的茶叶，还包了两千块钱红包，准备送给丁大夫。我们都在一楼大厅的楼梯口等着，准备在丁大夫步行走楼梯时，把茶叶和钱送给他——我知道丁大夫习惯走楼梯。丁大夫来了，二弟迎上前去，和丁大夫一起上了楼，我也乘坐电梯上了三楼。一出电梯的我就看见丁大夫，红着脸，生气的样子径直去了病房。我问二弟：“他说把你哥照顾好就行，想办法凑钱给他治病要紧，这种事儿以后再也不要干了！”二弟红着脸说。几个月后，我终于等到了合适的配型，手术也很成功。但我还得在医院里治疗观察一段时间。丁大夫要去外面讲学了，临行前他把接替他的医生——他的学生项大夫叫到我的病床前，神情严肃地说：“这个病人情况特殊，家里经济困难，你在治疗用药方面要适当考虑。”丁大夫名叫丁小明。丁大夫的话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虽然现在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健忘得厉害，但是丁大夫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永远地留在了记忆中——让我常常回忆起，时时感动着。康复后的我感慨万千，心里有了很深的感悟。我时刻告诉自己，能不能也做一个像丁大夫、王大夫那样的人？那种浑身闪耀着人性的光辉、心怀仁慈的人？那种对社会有价值、有贡献的人——哪怕这种价值这种贡献微不足道、不足挂齿？记得有一首歌唱道：“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人格的魅力、人性的光辉应该是这世间最美好、最温暖的遇见吧！人生最美是遇见。唯愿这些遇见能够照亮一片天地，温暖你我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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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昌林，中学教师，工作之余酷爱读书写作。作品见于《陕西诗歌》《瀛湖》《陕西农村报》《安康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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