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中---晋中怪塔
【晋中怪塔】
---太谷·祁县·平遥的塔墓 ---
塔，其前身是古印度的佛教纪念建筑---窣堵波，是用来埋藏佛祖舍利的。随着佛教传入我国以后，接受了我们的强力改造，不仅外形完全不同了，而且性质也有了重大改变：由“佛教建筑”变成了“普通建筑”，因为性质的改变，使得“塔”这种建筑的严肃性大大降低，只要愿意就可以随便造一座，至于建造经费问题，则无关紧要：有钱可以搞的豪华一点，钱少可以弄的简单一点，没钱的话用土堆一座也行。所以“塔”遍布我国，数以万计。在晋国晋中有这么几座怪塔，怎么个“怪”呢？它们既不是佛祖的塔，也不是和尚的塔，甚至连俗家弟子的塔也不是，更不是道教塔和风水塔，而是普通人的墓塔---建“塔”的随意性就可以到这种地步吗？
“塔墓”这个名字来自《中国文物地图册》，虽然读起来有点别扭，但是我觉得这个名字颇有些意思，如果按照字面意思直解的话就是“象塔一样的墓葬”，或者是理解为“做成塔状的墓葬”，这就可以与“墓塔”有所区别，因为当“墓”和“塔”连起来称呼时，更容易使人联想到佛教建筑，所以我就采用了这个名字。
我说这些塔是“普通人”的墓，其实这些人都不普通，他们都是有一定的身份地位的人。据能够辨认的塔铭记载，这些塔墓的主人有当官僚的名士，有做学问的进士，有玩隐居的处士，不一而足，甚至居然有“知府”这么大的官。但是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地位，对于“塔”来说，他们都是“俗人”，严格地讲都不够建塔的“资格”，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我说他们是“普通人”。
【祁县“新寨塔墓”】
【平遥“西善信塔墓”】
晋中塔墓的情况是这样：
据我调查，这些塔墓分布在太谷、祁县、平遥三县相连的丘陵地带，整个分布地带呈东北-西南长条状走向，最远的两座塔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50里，现存这类塔墓共14处15座，其中太谷境内4座；祁县境内4处5座；平遥境内6座。虽然她们分属于不同的行政区，但是其构筑风格明显一致，具有极其鲜明的同样性和严格的地域性特征（高林塔墓例外），塔墓的现状均保存比较完好。这些独特的“塔墓”存世四百多年来，至今无人关注，史志书籍上也没有什么记载，相关资料更是寥寥。
张宇寰所著的《中国塔》一书，虽然出版时间晚至公元2000年，但是书稿成立的时间很早，差不多是最早提到这些塔（其中的一座）的相关资料，可惜张先生把这塔当成了文峰塔来叙述；而1999年出版的《三晋古塔》虽然也记载了晋中塔墓中的几座，但也把她们当成风水塔对待；《中国文物地图册》著录了晋中塔墓中的大部分（“段家坪塔墓”和“井神塔墓”这两座未录），但是“随意性”很大，有些塔铭清清楚楚，而“地图册”却只说“时代不明”“墓主不明”，可见他们根本没有实地调查，只是抄录某些资料而来。
据我所知，这三县以外的其他地方，虽然也有被称为“塔墓”的构筑物，但其构筑风格与晋中塔墓均不相同，所以“晋中塔墓”具有相对唯一性的突出价值。如果把她们从性质上归纳一下，捆绑在一起研究保护，无疑能弥补和丰富我国古塔建筑在性质和形制上的多样性内容，对研究我国的古塔文化具有很高的文物价值。
【共同点之一：塔身形制】
根据我的粗浅调查，晋中塔墓具有这样几个共同特征：（高林塔墓除外）
甲：她们的建造时间相对集中。从几块清晰的塔铭记载来看，建造时间最早的是祁县的子洪（东）塔墓，明隆庆元（公元1567）年；最晚的是平遥桑城塔墓，清顺治十一（公元1654）年，前后相差不足百年。而塔铭明确显示建于清代的只此一座。
乙：她们总的外观形制基本相同，八边形基座和圆型实心的塔身。塔身高度都比较小，其中最高的是平遥西善信塔墓13米，最低的是祁县段家坪塔墓5米（但塔身明显被掩埋，按照盗洞暴露的部分推测，掩埋部分应该不少于一米）。也就是说，这些塔墓的高度介于6-13米之间。
丙：塔身内外构造相同，虽然也可以说是砖石混合砌筑，但是除了现存完整的塔刹全部是石质外，只有三座塔墓的塔基在地表以外可见铺一层粗砂石，其余则全部是外表砌筑青砖，而内部用土坯砖规则地填充。
丁：这些塔墓外表的砌筑方式完全相同，全部使用青砖以平砌的方式造出檐，以立砌的方式造塔层，使得腰檐呈密檐式，而塔层成方格状。其中，绝大部分出檐是三层叠涩平砖，仅平遥城南西塔墓例外，出檐最多达8层平砖（塔身第4、5层之间）。
戊：塔身的装饰基本相同。这些塔墓均有不同程度的砖雕装饰，塔身部分除塔龛以外，完全素面的只有祁县子洪塔墓和新寨塔墓两处。其装饰图多是花草、鸟兽、八卦、人物、十二生肖等，民俗意味非常浓厚，装饰有八卦图案的六座。
其中（1）装饰最华丽是平遥城南东塔，整个塔身遍布砖雕，极其美观；（2）而最奇特的装饰是太谷三台塔墓，塔身所装饰的“八卦”中，只有【乾三】一种，其他七卦都没有；（3）最形象的装饰要算祁县胡累塔墓，居然有造像，极有可能就是墓主人的形象。
己：这些塔墓的结顶方式基本相同。因为塔身是纯圆型，所以这些塔墓都采用盔型叠涩的方式收顶。收顶以后都要装砌几层“瓦口”一样的砖雕构件（下图），这个构件是这些塔墓绝对的共同点---她们全部都有（2-4层）这种构件（包括高林塔墓）。我猜测这种构件很可能是仿造佛塔的“仰莲瓣”而来，但是又故意地要有所区别，并不是工匠没有仿造逼真的技艺。
庚：塔刹完全相同。这些塔墓的塔刹都是在那种“瓦口”层之上，置一块圆型砂石刹座，然后以砂石质宝珠结顶，这也是这些塔墓的绝对共同点。只不过有的是用两颗宝珠结顶，外观呈葫芦状而已。其中保存最完整是祁县子洪（西）塔墓的塔刹---她的铁质刹尖兼具避雷针功能，400多年来完好无损（上图左）。
辛：她们的方向基本一致。这些塔墓按照塔铭的方向来说，都是座北向南。当然不是绝对的南北向，一来是方向识别不可能“绝对”；二来主要是晋中的丧葬习俗所决定的---太祁平一带平川的丧葬方式是竖穴土坑、仰身直肢、西北·东南向葬入。所以在没有指南针的情况下，我觉得塔墓的总方向是南北向，而稍偏向于西北·东南。
高林塔墓是“晋中塔墓”中的独例，她的外观是八角单层亭阁式，虽然与其他塔墓绝然有别，但是她的性质与这些塔墓完全相同，有塔铭。另外她也具备上述那些塔墓的一些基本特征，比如那种“瓦口状”的构件、外表砌砖而内部以土坯填充，以及塔身上的民俗装饰图案等。之外，那些塔墓中也有三座的顶檐下装有枓栱，高林塔墓的枓栱与她们形制相同。
经过一番整理以后，我觉得这些奇特的塔墓有一个问题：这些塔墓为什么只在晋中的太谷、祁县、平遥一带出现呢？而且即使在这一地带，也不是很普遍，只有这么区区十几座而已。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这些墓主人要建造这样的墓呢？这些墓主人虽然都不能算是普通的大众，但是他们本身的条件也不一样：有大官、有财主、有隐士等等，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选择同样的方式来建造身后的栖身之所呢？
其二，如果这种塔墓是这一带的乡俗的话，之前和之后为什么都没有呢？这些塔墓都集中在前后九十多年的时间内，又说明了什么呢？是否隐藏或暗示着历史上那一段时间内，在这个狭小（仅仅几十平方千米）地域中宗教或民俗的什么秘密呢？
【备注】：2014年底在太谷的井神村又发现一座同样的“塔墓”，2015年4月我去拍了照片。但是本博文的示意图和列表都没有修改，只修改了博文中的统计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