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义：实与不实，善待粮食

久违的秋日乡下，已是遍地黄金。每家每户的院落里或多或少都铺晒着金黄的包谷。本来妈妈种的包谷长势不错，可没想到遇上了连续十多天的雨水，高高的秸秆差不多全被雨水泡软，包谷棒子还没完全成熟就早早倒伏，收成远不如去年，成色品相也差了很多。虽然现在包谷已不是人们生活所需的主食，但作为饲料却是家家户户饲养肥猪的上品。妈妈对此感到非常可惜但又无可奈何。

邻居有好几家也是类似情形，只有一家的收成稍显不错。茶余饭后，大家就会坐在一起查找原因，思来想去，一致认为是包谷品种不同所致。如果遇上正常的年岁，到了包谷成熟时节，只要天气一直晴好，就绝对不出现这种情况。于是，有人就把话题转到祖传关于“庚子”年的说法上来，都说庚子年岁不顺利，要顺再等两三年。

我国古代依靠天干与地支配合来记年月日时，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10个天干、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12个地支两两结合，如“甲”与“子”结合就为“甲子”，依次类推，60年后又轮回到“甲子”， 60年一轮被称为一个花甲，所以人活到60岁以上被称为“花甲重开”。“庚子”在60天干地支中排位是37位，前一位是己亥，后一位是辛丑。我查了查关于庚子年的一些历史记载，历史上的每个庚子年似乎都伴随着重大灾难或历史转折——

公元前261年（庚子年鼠），长平之战；公元前260年（辛丑年牛），秦国坑杀40万赵军，吕不韦让赵姬予异人，秦始皇孕育于赵姬腹中；公元前259年（壬寅年虎），秦始皇出生，乱世。

前201年，西汉建立第二年，进入治世。

前141年，西汉景帝崩，汉武帝刘彻继位，治世。

前81年，西汉，治世。

前21年，乌孙内乱，乱世。

40年，东汉建武十六年，治世。

100年，许慎著《说文解字》，治世。

160年，东汉，宦官专政，武陵蛮叛汉，度尚击平长沙蛮，劳丙叛乱，叔孙无忌叛乱。

220年，曹操病逝，曹丕称帝，大批重要将领死亡，瘟疫横行。

280年，西晋灭东吴，孙吴末帝孙皓投降西晋，乱世。

340年，东晋。

400年，东晋末年，乱世。

460年，南北朝时期，乱世。

520年，南北朝时期，乱世。

580年，南北朝时期，乱世。

640年，贞观十四年，治世。

700年，久视元年，武则天称帝后的第十一个年号。

760年，乱世。

820年，唐宪宗去世，元和中兴终结。

880年，黄巢起义，乱世。

940年，五代十国时期，乱世。

1000年，宋辽瀛州之战，黄河在郓州王陵埽决口，乱世。

1060年，王安石担任三司度支判官。

1120年，北宋，方腊起义，乱世。

1180年，南宋，乱世。

1240年，蒙元南侵，乱世。

1300年，乱世。

1360年，陈友谅称帝并与朱元璋混战，乱世。

1420年，东厂建立。

1480年，丽江山崩。

1540年，世宗好神仙，举朝不敢言。

1600年，明万历二十八年，南澳七级大地震。

1660年，顺治帝谕令严禁结社订盟，治世。

1780年，班禅六世贝丹意希年冬圆寂于北京，治世。

1840年，中国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西方列强敲开了古老封闭的满清王朝大门，火烧圆明园，大火三日不灭，是我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开端。

1720年，第二次用兵西藏，治世。

1900年，义和团运动，同时八国联军扩大对中国的侵略，进犯北京，中国险遭瓜分，被称为"庚子国难"。1901年辛丑年，签订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被逼赔偿列强4亿5千万两白银巨额赔款，史称“庚子赔款”。印度发生大饥荒，数百万人饿死。欧洲爆发罢工浪潮。南非战争爆发，尸殍遍野。

1959、1960、1961年“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是建国以来第一场连续多年的严重旱灾，其中1960年庚子年最为严重。而且这一年里，非洲17国相继宣布独立，被称为“非洲独立年”；美国派兵介入越南战争；智利发生9.5级大地震导致14万人死亡，突破记录之最。

今年又是庚子年，新冠肺炎全球爆发，全球水患问题突出，非洲蝗灾严重，而且美国不断挑起单边主义，在全球兴风作浪。

长期生活在乡下的人不知道这些历史，大家记忆最深的庚子年只有离我们最近的1960年，严重的自然灾害造成没有粮食可吃，人们只有吃树皮、草根，树皮、草根刨光之后，就只有吃一种软软的、略带油性的观音土、白山泥，缺粮食饿死不少人，吃泥土又胀死不少人。只要一回想当年的情形，老人们便会不寒而栗。他们之所以秉承日出而作、日落而不息，脸朝黄土背朝天，既问耕耘，更问收获，是因为只有他们真正领教过“民以食为天”“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古训。

可能正是因为这次灾害留下的心理阴影，父母和乡下的长辈们一样，一直对自然保持着深深的敬畏。尽管近几十年来日子越来越好，但他们始终保持着勤劳、节俭的习惯，最看不惯的就是好吃懒做、浪费粮食之人，特别是对粮食更是粒粒珍视，容不得半点抛洒，至今乡下还流传着“抛洒五谷遭雷打”的训条，足见对浪费粮食行为的痛恨。

妈妈边把包谷装进竹筐边说，遇事不要只看眼前，要懂得看“几长几远”。不要以为现在吃穿不愁，如果不知道节约，很快就会散尽家财。光一家一户知道节约还不够，还要大家都知道节约才行。现在，最让人心痛的是有些办桌席的人家，本意是怕怠慢了客人，动不动就是满盘盛席，结果吃的人根本上没动筷子，最后全部倒进垃圾桶，实在可惜。不管你多有钱，不管你多有势，不管你有多少东西吃不完用不完，都不能这样浪费。从你们这一代人开始，都没有经历过饿饭的日子，根本不知道那种可怜、那种惨、那种痛。

妈妈指着竹筐说，好比今年种包谷，谁知道落下个这样的收成？幸好还只是下连阴雨，如果虫灾跟到来或者秋后又遭大旱，再如果天下到处都是这样的年岁，人的粮食从哪里来？猪的饲料从哪里来？

妈妈不懂“庚子”，“庚子”也从来不懂生活在庚子年的人们。妈妈说，年岁好坏，只要有收成；少收多收，只要是粮食。有粮食就能保命，善待粮食就是善待“各人”（自己）。

我也不懂“庚子”，我只知道“庚子”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最后一次来，今年“庚子”过去，60年后“庚子”还会再来。60年以后的我已经不在，但60年以后的人们还是要依靠粮食去迎接下一个“庚子”的到来。

（摄于2020年8月）